“那是另一码事。你知道公司那伙人现在又在搞什么名堂。他们给我送来一种原子堆吸尘器。”
“好家伙,真没想到科学发展得这么快。”
“哦,听我说,这东西同原子堆不沾一点儿边,随便起个名字罢了。去年不是叫涡轮喷气机吗?今年就来了个原子堆。就是少了个照明灯,其他地方我看差不多。”
“那您还担个什么心啊?”哈塞尔布克医生讲话的口气活象个电台播音员。头一低又去喝他的威士忌了。
“他们那伙人根本不懂。这号牌子在美国也许吃得开,可在这里就叫不响了。咱们这儿的神甫不是成天吵吵科学名词用得太多了吗。上星期日我和米利到大教堂去了一趟——你知道她对弥撒那股迷劲儿,她认为我迟早会被感化皈依的,这倒也没什么怪的。那位门德斯神甫光描述氢弹的威力就用了半个多小时。他说,那些相信人间有天堂的人其实正在建造一个地狱。他那番话让人听起来真是太——实在精彩。你以为我会在星期一一大早就去搞一个橱窗专门展销新出品的原子堆吸尘器吗?我要真那么干,附近哪个野小子把玻璃窗都给我砸了,我肯定不会感到吃惊。公教进行会啦,国王基督啦。尽这么些货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哈塞尔布克。”
“您干脆到主教府上卖一台给门德斯神甫。”
“可他对那台涡轮喷气机牌的非常满意。那种牌子确实不错,当然这种也很好,空吸部分改动了一下,还可以当书架呢。你不是不知道。不好的机器我是从来不卖给别人的。”
“这我有数,沃莫尔德先生。那么您干嘛不换换牌子?”
“公司那伙人哪能答应啊。他们得意还得意不过来呢。那帮家伙认为天底下数这名儿起得响亮,比起‘机器到、灰尘掉’那句行话也差不到哪儿去。他们在涡轮牌吸尘器上安了个叫‘气体净化塞’的装置。这倒是个好玩意儿——可一般人注意不到它。谁知昨天来了个女人,一进门就要看原子堆牌的,她打听一个净化塞能不能吸收所有的放射性物质,还问起有关锶90的事。”
“我给您开一张医疗证明得了。”哈塞尔布克医生说道。
“那么你就从来没有什么愁事吗?”
“我有个防愁的诀窍。沃莫尔德先生,我对生活充满了兴趣。”
“我也一样,可是……”
“您只对某个人感兴趣,而不是生活。人总会死的,早晚会离开我们——对不起,我不是指您的妻子,可是假如您对生活充满信心,那您绝不会垮的。我对纯净的奶酷就很感兴趣。沃莫尔德先生。不知道您会不会玩填格字谜?我可会玩。这些字谜跟人一样,都有各自的归宿。我能在一个小时内猜出任何填格谜,可是我却发现,世上提炼不出纯而又纯的奶酪——尽管有的人在盼望某一时刻也许会到来……什么时候我一定请您看看我的实验室。”
“一定拜访,哈塞尔布克。”
“您应该多多幻想才对,沃莫尔德先生。人生在世就这么回事儿,没有什么非要劳心费神认真对付的。”
2
沃莫尔德回到开在油灯街的店里时,米利还没有从她就读的美国修女会办的学校回来。虽说从大门望去,店堂里还有两三个人,可在沃莫尔德眼里,简直是空无一人!恐怕等到米利放学回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再来光顾了。沃莫尔德只要一走进店门,总是感到店里存在着一种与吸尘器毫无缘份的真空状态。根本没有什么顾客能来填充这个空间。想指望眼前那位站着的先生就更没门儿了。他那身穿戴在哈瓦那可实在太讲究了。他连理也不理沃莫尔德的店员洛佩斯,只管去看附在原子堆牌吸尘器上的英文说明书。
洛佩斯是个急性子,他可不愿意撂下正读得起劲的西班牙文版的《内幕新闻》杂志去眼别人磨嘴皮子。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个陌生人,根本没打算揽下这笔生意。
“早上好,”沃莫尔德用西班牙语说道。他已经习惯于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走进店里的一切不相识的人。
十年前的一天,一个顾客模样的人走进店里正儿八经地卖给沃莫尔德一块质地相当不错的羊毛织物做汽车里的装饰布。后来得知,那人原来是个惯于花言巧语的江湖骗子。可不管什么人,都要比眼前这个陌生人更象真空吸尘器的买主。
这人高高的个子,举止文雅,身穿在热带地区颇为流行的浅灰色衣服,系了一条时髦的领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只有经常出入海滨浴场和高级夜总会的人身上才有的气味。看那模徉,说不定哪阵就会有人来对他说:“大使先生马上就来见您”。他保养饰整得那么好,当然要归于风景如画的海滩和男仆的悉心照料了。
“少跟我瞎咧咧好不好。”陌生人就这样回答了沃莫尔德的问好。这种粗鄙的话语和他那身打扮可太不相称了,给人的感觉就象早饭后吃了个臭鸡蛋似的,“你是英国人,没错吧?”
“是的。”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我是说——地地道道的英国人。有英国护照,什么都是英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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