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您问这个干什么?”
“一个人想同一家英国公司做生意,有人知道他在哪儿。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事吗?”
“听着,首先我想在你这儿转着瞧瞧,”他说话的口气就象他在逛一家书店似的,“我不打算让你那位伙计明白。”
“您是要看看真空吸尘器吗?”
“嗯,不光是看看。”
“那您是想买一台了?”
“正是,正是。老兄,一下子就叫你说着了。”
沃莫尔德察觉到这个陌生人并非不知道轻松的插科打浑同他的高雅穿戴不大相配,但在这家商店里,在油灯街上,嘻嘻哈哈却是少不得的,因此他是有意地在装腔拿调。除了圣徒保罗,谁还能有那两下子,连一套替换衣服都不带,就想随心所欲地和三教九流的各种人交上朋友呢?
沃莫尔德兴致勃勃地说:“要买就买原子堆牌的,哪种也没它好。”
“这一种不是叫涡轮机牌吗?”
“那种当然也相当不错。您住的房间有多大呀?”
“哦,不算很大。”
“那您瞧这儿,这上面有两把刷子——这把专管上蜡,这把呢,是擦亮用的。——不,瞧我,我说反了,这种涡轮牌的是气动式。”
“你说什么?”
“噢,是这么回事,就是……唔,就是说,它是气动的。”
“这个小玩意儿倒挺好玩,它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两用地毯喷嘴。”
“真的吗?有意思,说说看,是哪两用?”
“它可以推也可以拉。”
“亏他们想得出来,”陌生人说道,“你们卖出去不少台了吧?”
“我是这里唯一的代销商。”
“是不是有头有脑的人都买了一台原子堆牌吸尘器呀?”
“不是买它就是买祸轮喷气机牌的。”
“那么政府机关也买吗?”
“当然了。您对这个有兴趣?”
“对政府机关适用的,对我肯定也适用。”
“您大概会喜欢我们这儿的袖珍便操型的吸尘器。”
“什么便操型?”
“这种机器的全称是袖珍便于操动型气动吸入式家用真空吸尘器。”
“又是气动。”
“气动不气动我可管不着。”
“别动肝火嘛!老兄。”
“要让我说,数原子堆这几个字最讨厌。”沃莫尔德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火气。他真有些不知所措了。说不定这个陌生人是伦敦或纽约总公司派来的视察员呢。若真是上头派来的,那可得让他们好好听听。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差事儿不好干啊。我说,你这些机器卖出去后,还搞维修吗?”
“一个季度维修保养一次,保修期间免费。”
“我是问你本人去不去?”
“我派洛佩斯去。”
“就是那个板着面孔的家伙吗?”
“我摆弄机器可不行,只要我一挨着它们的边儿不知哪儿就要出毛病。”
“你不会开汽车吗?”
“车我会开,如果有什么毛病,我女儿对付得了。”
“对了,你还有个女儿。她现在在哪儿?”
“在学校里。过来,我这就告诉您怎么用这个瞬时连接器。”谁知沃莫尔德的话马上应验了,他刚打算试试,机器却偏偏不灵了。沃莫尔德又是推、又是拧的忙活了好一阵子,“零件出毛病了,”他悻悻地说道。
“我来试试。”陌生人开口了,说话间,机器又运转得再正常不过了。
“你女儿多大了?”
“十六岁,”沃莫尔德答道,可心里却对自己刚说出口的回答不满意。
“好了,”陌生人说,“我得告辞了,咱们聊得很投机嘛。”
“您不看看怎么使用吸尘器吗?洛佩斯可以给您操作。”
“这会儿就不必了,咱们会再见面的——地方好说。”陌生人的口气常直率,面目带有一种不容解释的自信。等到沃莫尔德想起要给他一张名片时,他已走出了店门。在油灯街的尽头上,陌生人的身影在中午的哈瓦那到处都是的皮条客和彩票贩的人堆里消失了。
洛佩斯说道:“他根本就没打算买。”
“他刚才都讲什么了?”
“天晓得他讲什么了。隔着橱窗看了我好半天,我寻思,如果您不进来的话,他准会让我给他找个姑娘。”
“姑娘?”
沃莫尔德一下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天,接着又不安地想到了米利,他真希望自己用不着回答那么多问题。他还希望那个瞬时连接器能一下开动就好了。
第二章
沃莫尔德知道米利何时该走进家门,就象从老远的地方就知道警车马上要开过来一样。不过不是警笛声,而是一阵阵的口哨声告诉他米利回来了。她平常都是从贝尔希卡大街的公共汽车站走回来,可今天那帮子坏蛋好象是在科姆波斯泰拉大街那边起哄。沃莫尔德很勉强地承认,那帮小子还不是些彻头彻尾的让人害怕的恶棍。米利打十三岁起就开始享有这种敬意。即使按照哈瓦那最挑剔的标准,米利也称得上美人,淡黄的头发,漆黑的眉毛,城里最好的理发师梳理的马尾发型。米利对口哨声连理也不理,相反,那声音倒使她的步子迈得更轻捷——看她走路真让人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谁如果见了此时此刻的米利,还无动于衷,那可实在是对她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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