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沃莫尔德感到十分紧张,他此刻巴不得天空中能传来几份电报。
“您不是告诉我您没安排——任何事情吗?”比阿特丽斯问道。
沃莫尔德避而不答她的问话,转过身向总统宫那边走去。这座建筑物的窗户黑洞洞的,自打上次谋刺事件发生以来,总统再也没有在宫里住过。人行道迎面走来哈塞尔布克医生,他为了不让浪花溅到脸上,把头扭向一边。他可能是刚从“魔棍”酒店出来往家走。
“哈塞尔布克医生,”沃莫尔德喊了一声。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刹那间,沃莫尔德觉得他可能会一言不发地溜走。
“出什么事啦,哈塞尔布克?”
“哦,是您,沃莫尔德先生,我正想您昵。说魔鬼,魔鬼——”他的话还没说完,沃莫尔德就看出来他魔鬼已经缠身了。
“你还记得我的秘书塞弗恩太太吧。”
“不是在生日庆贺会吗?忘不了,还有吸管。您这么晚出来干什么,沃莫尔德先生?”
“我们出来吃晚饭……随便走走……您呢?”
“一样。”
沉沉的夜空传来一阵阵发动机的轰响,由小变大,渐渐又消失在海风的啸声之中。
哈塞尔布克医生说道:“这是从圣地亚哥过来的飞机,不过晚了。东方省那边的天气一定很糟。”
“你在等什么人吗?”沃莫尔德问他。
“不,我不等人。您和塞弗恩太太愿意到我那儿去喝杯酒吗?”
暴徒来了又走了。照片又挂到了原来的地万,那些钢管椅象些尴尬的客人似的堆放在屋里。整个屋子都重新修整过了。哈塞尔布克医生往杯里斟满了威士忌。
“沃莫尔德先生能有位秘书真是太好了,”他说,“我记得不久前您还愁得不得了,生意不好做,那种新牌子吸尘器。”
“世上有些事是没处看的。”
有张照片沃莫尔德头一次看见,年轻的哈塞尔布克穿着一身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旧式军官制服;也许它就是上次那伙破门而入的家伙从墙上扯下来的照片。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在军队里干过,哈塞尔布克。”
“我还没有完成我的医学学业,沃莫尔德先生,战争就爆发了。真不知该怎么说那个老行当才好——把人治好了,以便让他们更快地被人打死。一个人给人们治病,本来是为了让他们活得更久些。”
“您是什么时候离开德国的,哈塞尔布克医生?”比阿特丽斯问道。
“一九三四年。因此我很可以为自己没有罪过而感到宽慰。年轻的太太,让您失望了。”
“您误解我的意思了。”
“那就请您原谅我。问问沃莫尔德先生好了——他从来没这样怀疑过我,听听音乐好吗?”
他取出一张特里斯坦的唱片。沃莫尔德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她甚至比劳尔更虚无缥缈。她同爱情和死亡都不沾边儿——成天只是想着她那份《妇女杂志》和一枚订婚钻戒,要不就是早睡晚起的睡个没完。沃莫尔德看着屋子那头儿的比阿特丽斯·塞弗恩,对他说来,她同杯里那些要命的烈性酒和爱尔兰有去无回的艰难道路属于一个世界。
突然,哈塞尔布克医生从墙上拔下插销:“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唱片声放得太大了。”
“求诊电话吗?”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没准儿。”说着,他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你又该吃苦头了吧,哈塞尔布克?”
“不会的,”他失望地朝四周看了看,“真抱歉,一点儿汽水也没了。”
“我不喜欢掺着喝,”比阿特丽斯说道。她走到书架跟前,“除了医学书籍,您还看些什么书,哈塞尔布克医生?”
“我很少看其他的书。要看也是海涅、歌德,都是德文的。您看德文书吗,塞弗恩太太?”
“不看。您这儿不也有英文书吗?”
“那些书都是一个病人当成出诊费送给我的。我好象一本也没看过。这是威士忌,您请便,塞弗恩太太。”
比阿特丽斯离开书架去拿威士忌。
“哈塞尔布克医生,这是您的家乡吗?”她看着挂在年轻的哈塞尔布克上尉肖像旁的一幅色彩绚丽的平版画。
“我就出生在那儿,它是一个小镇,古老的石墙,还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城堡……”
“我到过那里,”比阿特丽斯说,“那还是在战前。我父亲带我们去的。它离莱比锡很近,对不对?”
“是的,塞弗恩太太。”哈塞尔布克医生面色苍白地看着她答道,“是离莱比锡很近。”
门厅里的电话又响起来,哈塞尔布克医生犹豫了一下。
“请原谅,塞弗恩太太,”他走进门厅随手带上了门。
“东边西边,比不上家这边。”比阿特丽斯说了一句。
“您是不是要向伦敦报告?我认识他已经十五年了,他在哈瓦那住了二十年。他是一个好老头,一个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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