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是特雷莎?”比阿特丽斯问道。
“我看一定是那个戴面罩的胖姑娘,”沃莫尔德信口回答。
那姑娘随着观众噼噼啪啪的掌声和口哨声,正扭动着赤裸肥硕的屁股退下舞台。灯光渐渐熄灭了,接着放下一块银幕。第一场电影开始了——乍一看,片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骑自行车的姑娘——幽静的林地——车带扎坏了——男女邂逅——绅士挥动草帽,影片闪动得很厉害,模模栩糊地看不大清楚。
比阿特丽斯静静地坐在那里。两人看着银幕上歌颂爱情的片子,他们之间也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密感。身体一两次轻轻的接触。几乎使他们忘却了世俗世界,人们受肉欲支配和爱情支配的行为都是一回事,总不能把它们看成跟感情一模一样的东西。
灯亮了。两人还那么静静地坐着。
“我的嘴唇太干了。”沃莫尔德说了一句。
“我嘴里连一点儿口水都没有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到后台去看看特雷莎?”
“这部片子演完之后还要接着演一部,然后舞女们又该上台了。”
“再看一部我可实在受不了了。”
“电影没演完,他们是不会让咱们去后台的。”
“那可以去街上等着嘛,怎么样?至少可以看看有没有人盯咱们的梢。”
他们在第二部片子刚开演时离开了座位。满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站起来。如果真有人跟踪的话,那他一定会在街上等他们,可在剧院外面那些出租汽车司机和拉皮条的家伙中看不出谁象盯梢的。有个人倚着路灯柱睡着了,脖子上还歪歪斜斜地挂了一个彩票号码。
沃莫尔德想起与哈塞尔布克医生一道出去的那个晚上,那天他刚刚获知拉姆的《莎士比亚故事集》的新用法。可怜的哈塞尔布克喝得摇摇晃晃的。他还想起了那天晚上从霍索恩住的房间里出来后自己怎样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
沃莫尔德对比阿特丽斯说:“万一哪个人搞到一本一样版本的书,那破译咱们的书本密码不是很容易了吗?”
“对于一个行家来说并没什么难的,这里面只不过有个耐心问题。”说着,她走到那个卖彩票的人跟前去看号码,那人还没醒,“歪着脖子看可真费劲。”
当时自己是把拉姆的书夹在胳膊底下,还是塞在衣袋里,还是放在手提箱里了呢?去扶哈塞尔布克医生站起来时是不是把书放在地上了?沃莫尔德此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大概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我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巧合,”比阿特丽斯说道,“哈塞尔布克医生也在读相同版本的拉姆的故事集。”她好象学过心灵感应术。
“您在他的房间里见到过吗?”
“是的。”
“如果这里边有鬼,那他应该把书藏起来才对。”莫尔德不同意地说。
“说不定他只是想警告您一下。别忘了,是他把咱们带到他家去的,还跟咱们讲起了劳尔。”
“他不知道会碰上咱们。”
“您怎么看出来的?”
沃莫尔德想回口说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的,那个劳尔根本不存在,特雷莎也不存在。接着他又想到比阿特丽斯怎样打点行装,怎样离开哈瓦那,整个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有人过来了。”比阿特丽斯说道,
他们找到了一个侧门,过去就是一间很大的化妆室。过道里挂了一个可能白天黑夜都开着的灯泡,垃圾箱几乎把路都挡住了。一个黑人正用扫帚清扫地上的棉球和布片,上面沾满了化妆油彩,口红和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谁叫特雷莎,不过沃莫尔德还是后悔当初怎么选中这么个非常普通的圣徒的名字。他推开一道小门一看,里面简直是一座地狱到处烟雾腾腾,挤了好多裸体女人。
沃莫尔德对比阿特丽斯说道:“您看咱们是不是回去的好?”
“只有您才需要保护。”
屋里甚至没有人注意他们进来。那个胖女人的面罩啷当在一只耳朵上,一条腿翘在倚子上,正在那里喝葡萄酒。还有一个非常瘦的姑娘在穿袜子,肋骨简直跟钢琴键差不多。一眼看去屋里到处都是微微摇动的乳房,扭来扭去的屁股,半燃半熄扔在烟灰缸里的香烟,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烧报纸的气味。梯子上站着一个男人正在用螺丝刀固定什么。
“她在哪儿呀?”比阿特丽斯问道。
“我看她不在这儿。她可能病了——要不就是到情夫那儿去了。”
有人穿上一件衣服,扇起一股热气,灰尘也纷纷扬扬地飞起来
“您试着喊喊她的名字。”
沃莫尔德随口喊了一声“特雷莎”。根本没人理睬。他又喊了一声,那个拿螺丝刀的男人的目光盯住了他。
“Pasa algo?”他问道。
沃莫尔德用西班牙语告诉那人,他来找一个叫特雷莎的姑娘。男人说玛丽亚大概能知道,他用螺丝刀指着那个胖女人。
“他说什么?”
“他好象不认识特雷莎?”
拿螺丝刀的男人坐在梯子顶端哇喇哇喇地说开了。他说那个玛丽亚是哈瓦那最够意思的女人,平常就是不穿一件衣服,也足有一百一十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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