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跟着上车。
『车子即将起动。请握好吊环或扶手。』
公交车响起司机的声音,车门在我的眼前关上了。
公交车缓缓向前驶去,然后逐渐变小。
不久便从我的眼帘消失了。
我眺望着空无一人的视野范围的前方好一段时间。
我到底怎么了?
难道我早已经死亡,现在是幽灵吗?
还是说我陷入了沉睡,正在做一场恶梦呢?如果这是恶梦,拜托我快点醒来吧,
我垂头丧气地走着。我用不着在意时间,也没有回去的地方。因为我的家里有不是我的「我」存在,所以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野田的家好似原本就不存在般,成了一片荒凉的平地。遍地杂草丛生,只贴了一块「土地出售」的铁牌。
我漫无目标地走在河川旁的堤防上。
虽然看得见远方的大楼,不过看见归看见,真的要走过去的话距离还满远的,而且我也并不想去。那个风景就位在将城市一分为二的河川对侧。
我所在的这一侧,历史悠久的民房只是一味地将身子缩成一团,彷佛害怕得抬不起头来一样。这让我联想起过往的野田增美和小松渚。
生锈的亚铅钢板屋顶散发出黯淡的光芒。竿子爬满了铁锈,盆栽不见花朵,只有晒衣夹悬挂在晾衣绳上,挡风门则有脱落的蝉壳卡在上头。
「啊。」
我一不小心踩偏了一步,膝盖顿时折弯。我本来想用手撑在地上,可是堤防的坡面很低,我整个人往下面滚落。
不过,如果我真有心煞车的话,其实是可以停下来的。只是我提不起关键的气力。堤防的坡面并不平整,上头有石子、有随手乱丢的垃圾,那些东西冲撞着我身体的各个部位,但我并不觉得痛。
我模样凄惨地从堤防上滚落到下面静止不动了。
我从右半身朝下的倒地状态翻身躺成了大字状。我好想大哭一场。可是口中却泄出了笑声。
「咯、呜、呜、咯……」
用力咬紧牙根,我发出了笑声。
我不晓得自己这样笑了多久。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爬起身,抓起一把草用力拔掉,将它们抛开,杂草随风在天空飘散。仔细一看,我的手指被割伤了。血珠从伤口冒出、滑落下来。
我觉得蠢毙了。
「蠢毙了。」
我试着说出口。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我只是说说而已。
违规抛弃的冰箱、被偷走弃置的脚踏车、被丢弃的人形模特儿、车子轮胎、超商塑料袋、宝特瓶、沾水受潮的杂志……
这一类的垃圾在夏天的祭典来临前,会有志工来进行回收。其中当然也不乏不委托业者就无法处理的垃圾,脚踏车和废弃车都有可能是遭窃的赃品。
我过去也曾是积极参加这种地方性的志工的好孩子,不过那只是因为我想听人夸奖我「好孩子」而已。
我站起来一瞧,看见远方有个人影。
看来似乎是游民。
我朝那边走去。靠近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金发的游民,难道是外国人?他身穿破破烂烂的红黑两色横纹线条毛衣还有牛仔裤。如果有人说那是一种流行风格,看起来倒也没错。
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他摇摇晃晃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屈着身子。
我一边保持距离,一边靠近到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那个游民手上握着一把握柄生锈且折弯的铲子。他用铲子刺进地面,发出了「喀锵、喀锵」金属碰到石块的声音。
一旁,有一块破布随意地堆栈在那里。不对,看起来像是破布,不过仔细一看的话那根本不是布。
是猫。虽然外表因为干燥起毛了,但不管怎么打量都是一只死猫。牠的头被割断了。
他现在是在干什么?猫是他杀的吗?
那个人「喀锵、喀锵」作响地在地上挖洞,然后将猫埋进了洞里。那个动作就宛如在埋放贵重的宝物一样。不过,也看得出来他对那只猫已无留恋。
忽然,他的影子晃动了。
不对,不是影子。
他的背后站了两个人。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人是在何时出现的?还是说一直都在?
那两人一身让人跟影子产生混淆也不为过的打扮,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黑色牛仔裤搭配黑色上衣。是一个被散着黑发、肤色略为黝黑的男子。他从环抱着双臂的状态提起右手抚摸着下巴,食指上戴着一只偌大的骷髅头戒指。
站在他身旁的女孩子也是身穿黑色的连身洋装,苗条细长的腿则以黑色的膝上袜包裹着。尽管衣服整体的搭配全以黑色为主,女孩子本身的肌肤却苍白得令人无法置信。头发是银色的,而且发型奇特。
虽然整体而言是短发造型,不过唯有左侧是留长的,而且被绑成了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缎带。
三个人一起埋猫,这画面还挺奇妙的。
也就是说那一身黑色的服装是丧服啰?这是一场葬礼?
忽然,女孩子抬起了头,望向了我。
怎么可能?没人看得见我的。
可是女孩子并未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她拥有一双形同无底深井般的黯淡瞳孔。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眼神十分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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