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感觉无地自容,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我莫名地羡慕起那只被他们埋葬的猫了。
5
跑步就会喘气。这个事实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我都不会有所改变。
全力奔跑的话也会感到疲惫。
不知跑了多远后我停下脚步,为了调整呼吸,我两手撑在膝盖上。反复吸气和呼气的动作。
那只猫是他们三个杀的吗?亲手杀了猫,然后把牠掩埋起来?虽然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不过我不觉得猫是他们杀的。
既然如此,猫会是谁杀死的呢?
小鬼头干的吗?会是那种平时都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也善于跟人打交道,在邻居和学校的眼中都是模范生的男孩子所下的手吗?
或者是那种自认利用语言的暴力来恐吓别人可以证明自己地位的不良少年们聚众犯下的恶行呢?
还是在公司被上司和同事瞧不起,在家里也被妻子和儿女视为眼中钉的爸爸所杀的?
抑或再怎么努力工作也赚不到满意薪资的女性派遣员工因为心烦意乱而动手泄忿的吗?无法从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获得充实感的家庭主妇有在半夜偷偷杀猫的习惯?
感觉每一个假设都有可能。不论选择哪个答案好像都是正确的。
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沉入大厦与大厦之间的夹缝了。黑夜的部分逐渐侵占天空的面积。
我重新沿着堤防向前进,漫无目的。
有时候我会在坡面上上下下地来回攀爬,一直往下游走去的话就能碰到海。我想那里八成也是漂浮着一大堆垃圾吧。
我已走了一小段的砂石子路。碎石在我的鞋子底下发出「叽哩、叽哩」的轻声悲鸣。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某个声音。我停下脚步。不,什么也听不到。
我原以为是自己多心又继续往前走,果然还是有听到某个声音。
我再一次止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将形形色色的杂音陆续去除在外。我合上了眼睛。
隐约听到的是啼叫声。附近有猫叫,那是一阵微弱到几乎要被风掩盖过去的叫声。
除了风声,波浪声,虫鸣声,耳朵还听得见杂草互相摩擦,以及远方传来的车子引擎的运作声。微弱的猫叫就夹杂在这些声音之中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举步朝大致的方向走去。
长得跟人一样高的草丛将我整个人吞没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边拨开草丛,一边朝声音的来源前进。
最后,我在一团杂草堆中发现了一盒受潮的瓦楞纸箱,叫声就是从里面响起的。
我悄悄地窥看箱子。
有三只小猫趴在里面。其中有两只将身体缩成一团在睡觉。剩下的那只身体肮脏的小花猫正「喵——喵——」地叫个不停。
我蹲下来注视那只猫。小猫像是在颤抖一样把右边的前脚挂在箱子上,潮湿的瓦楞纸箱因此变形了。
一个声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真可怜。你们被人抛弃了是吧?」
这声音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温柔太多了。
待在箱子里头的,应该是出生还没多久的小猫咪吧。
大概是原先的饲主知道自己无力饲养,也找不到可以收留的人吧。只要丢在这种地方便不会被其它人发现,而且纵使小猫们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死去,原先的饲主也能眼不见为净,自然不会觉得心痛。就算有心狠手辣的人砍断牠们的脖子将其杀害也……
如此下流的心思十分显而易见。这群小猫成了丑陋人类的牺牲品。
我微微睁着眼睛抚摸喵喵叫的小猫。猫的身体有点起毛,没办法很平顺地抚摸牠。右手食指的割伤在发烫。
「对不起喔,我没办法收养你们。」
我轻轻地搓弄可以隐约看见血管的单薄耳朵。猫咪扭起了身躯。
这群不为人知地遭到遗弃的小猫感觉就是我的翻版。
就算像现在这样竭尽全力嘶吼,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只能坐以待毙地在世界的角落等待消失的时刻到来。
我在悲伤的同时也感到了愤怒。悲愤的情绪在我的体内沸腾。
「欸,你们恨抛弃你们的饲主吗?想不想要以牙还牙?」
小猫微弱地叫了一声「喵——」
我听不出那表示肯定抑或否定。
不过,从那双半睁的灰色眼睛,我看不出对饲主怀有憎恨之意.
一股类似单独被留下来的寂寞心情莫名地驱使着我。
「原来如此,你们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怨恨谁、钦羡谁。」
这群小猫被弃置在这里有多久一段时间了呢?
瓦楞纸箱吸收了水分变得又软又塌。
如果我身上有吃的东西,那我一定会分给牠们填饱肚子,很遗憾的是,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也。我试着稍微想象了一下如果我喂这群小猫吃东西,看起来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毕竟,我的身影是看不见的。那个画面看起来大概会很像从天而降的上帝的恩赐吧。
我怱然心生一念,那是一个残酷的念头。既然无力拯救这群小猫咪,那何不把牠们杀掉算了?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我在想什么啊。
不过小猫真的太脆弱了,感觉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松扭断牠们的脖子,跟把长得和人一样高的夏草折成两半没有太大的差别。一股漠然的心情吹拂而过,一如要将沙尘卷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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