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春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哀伤表情。不过,我想那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为了亮太,妳不惜杀了自己的母亲?」
「…………」
「……如果我说我要订契约,妳会阻扰我吗?」
春香没有回答。我点点头,点了好几次、好几次。身体的力量渐渐流失,等我注意到时,背部隐隐作痛,看样子是整个僵硬掉了。汗水如瀑布般狂泄而下,我拿掉眼镜,用左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裸视所看到的夜世界虽然轮廓朦胧模糊不清,可是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把眼镜重新戴回去后,视野又恢复鲜明。我向那个名为九的少女说道:
「我要订契约。」
少女没有答腔,她先是低头看了脚边,然后将羊皮纸和匕首拿高。左侧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晃动了一下。
「鸟饲明彦,说出你的愿望吧。」
我指了春香。我的左手食指和春香的手枪如今势均力敌了,所以春香无法阻止我的行为。
「我希望妳帮她重拾『悲伤』。」
我只专注看着那个名为九的少女说道,执意不肯看春香的脸孔。少女走到我的身旁。我把拇指朝少女递来的匕首用力一按,黑色的血水随着痛楚溢出。血液就像找到了出口似地从伤口流了出来,我在指定的地方按下了拇指。春香没有阻扰我,只说了一句话。
「你……是笨蛋吗?」
很久以前有一部动画的女主角的招牌台词就是这句耶,我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稍微笑了出来。不过当时我其实比较喜欢蓝色头发的那一个女孩。
我听到沉重的金属物品坠落到沙滩上的声响,可是现在是深夜,而且我哭得泪流满面,四周又阴森森的看不清楚,也不想去看。只闻浪涛声、还有春香抽抽噎噎的啜泣声。远方传来救护车的警笛。「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希望救护车去载的那个人都可以得救。」我心想。
1
时光飞逝,转眼间暑假就快结束了。
可是夏日的艳阳毒辣依旧,而且蝉鸣不但没有衰退的迹象,反而有愈唱愈热络的趋势。就像在夏日音乐祭HIGH到浑然忘我的上班族一样。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不知是恶魔、侦探还是杀手的二人组了。我也有稍微想过,搞不好那是一场梦,毕竟缺乏现实感,只是一场仲夏夜的恶梦。那个啥恶魔契约的也没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有烙印、什么都没有。杀害了弟弟的该隐,有被烙下标记为杀人者的烙印。我还以为跟恶魔订下契约后,身体的某处会被留下类似那种印记的东西。
不过仔细想想,我发现上帝在该隐额头上印下的印记并非标记为杀人者的烙印,而是为了保护该隐免于众人报复的印记,是代表上帝的庇护的印记,意思就是说杀害了该隐的人会遭受七倍的报复。所以同理可证,没人会保护没有印记的我。
可是,那个一头银发、浑身黑衣打扮的少女好像有这么一套说法。
「你想要烙印我可以帮你。但是,罪是用来背负的,自己心里有数即可,没有必要把自己身为罪人的事公诸给外人知道。你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到头来,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执念吧。
要说有哪些地方改变了,顶多就是我换了一副新眼镜吧。「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戴的那副眼镜真的土爆了。」春香说。所以我们俩一同出门去买了新的镜框。镜片需要订制,所以取件得等三天后,回程我们顺道去看了电影。事先没查过任何情报,直接挑了部时间刚好配合的好莱坞电影去看,结果踩到一部地雷片。所以离开电影院之后我和春香一直「烂片、大烂片」地抱怨连连。
春香和亮太今天就要搬往位在山形的收养机构。横尾惠子的葬礼在一个小而隆重的场所庄严肃穆地举办,横尾雄高则以重要关系人的身分受到追缉中。就只是这样罢了……
我戴上新眼镜前来为姐弟两人送行。
「辛苦你来送行了。」
春香态度神气地说道。她今天穿了短裤和红黑两色的条纹膝上袜,上半身套的是一件印有「RAMONES」LOGO的白色T恤。栗子色的短发蓬松地翘起,一层稀薄的汗水浮现在白皙的肌肤上,高挺的鼻头也有。被阳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似地瞇起红茶色的眼睛。
亮太在春香的身后向我低头致意,发丝轻柔地滑动。「要保重喔。」我摸了摸亮太的头。亮太一副被我搔得很痒似地笑了出来。
滨田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车子,他似乎要帮忙送姐弟到车站一程。从那里坐车到东京车站,然后转搭新干线到山形。负责迎接的人会在车站等候姐弟俩抵达的样子。
春香蹲下身子让自己和亮太的视线齐高后开口说道:
「欸,亮太,你先去滨田先生那里等一下。」
亮太用力点了下头,于是平顺飘逸的发丝又跟着摇动。
滨田先生竖起了大拇指,一脸灿烂的笑容。我则是笑得很嗳昧。
「还是现在这副眼镜比较好看。」
春香站起来说道。
「谢啦。」
我简单地致了声感谢。就算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啥应景的告别话,所以我把跟亮太说的那句「要保重喔」又原封不动地拿来使用。春香轻声地笑了出来,将我紧抱,我全然不觉害臊,也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我也把双手环绕到春香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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