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向洗脸池的我看来,那应该是左手边的转角,我想起来了,那个转角就是家政课教室。她们两人从那个转角走来,我从余光看到她们的身影。
我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但是还没有露出紧张的样子,我弓着背将注意力集中在水龙头,接下来或许是为了掩饰紧张的神情,就像我刚才说的,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总之,我准备洗脸。
我从口袋掏出手帕,夹在腋下以免弄脏,然后卷起制服衬衫的袖子。
这时,我的余光看到那名高个子的学姐似乎在笑,当然,我并不想转过头去确认。但光是这样,我就莫名地提心吊胆起来,像是毛茸茸的古怪动物从赤裸的腹部滑过去一般。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停止动作,于是我拧开水龙头。
水顿时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我洗完手,将手做成能捧起东西的形状,在这个我做出的容器中,透明的水充盈其中。
学姐们来到我身旁,不知她们是否也是想使用洗脸池才靠近我——她们左右包夹注我。
我动作自然地掬水洗脸,在我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左边高个子学姐的长脸,她下唇丰厚的嘴巴确实在笑。
下一秒钟,我将水泼向脸,视野顿时被遮住了,我就像掉进水里般,吓了一跳。这明明只是洗脸池,但是我心中却涌起一股要被她们架着拖进游泳池底的恐惧感。
我赶紧放开手,顾不得用手帕擦脸便睁开眼睛。但是,她们已经若无其事地离去了。她刚才将脸凑过来,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但是学姐在我耳畔的轻声低语,如蜜蜂振翅般留在我的脑子里,那不是错觉。她说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字眼。
高个子学姐说:“小米妮……”
我是在回家以后带饼干去散步时才想到这个字的意思。
我拉着拉绳走在和往常—样的散步路上,饼干摇着尾巴走在前面。
我家附近有一片宽阔的海岸,海岸边有—条国道,牵着狗穿越车水马龙的马路很辛苦,为了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我朝着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马上就是一条两侧都是农地的单行道,路口有两根约一人合抱大小的水泥柱如足球门柱般矗立着,这里禁止大车进入。明明已经是傍晚了,我却觉得四周异常明亮。
水泥柱高及我的手肘,上面不知是被人喷东西还是用油漆恶作剧地涂鸦着。两根水泥柱顶端内侧部分的油漆都掉了,就像被剥掉一些皮的橘子。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被人故意弄掉的,我想可能是汽车擦撞时剐掉的吧。
当我走到这里时,突然明白了学姐口中为什么会冒出“米妮”
这两个字。
在这之前,我只觉得那可能是一种奇怪的取笑方式,顶多就是笑我孩子气,没别的意思。如果有的话,我不是应该早就想到了吗。
其实学姐这么叫我理由很简单——说我是“米妮”,那么兵头三季不就是“米奇”了吗?
3
那两位学姐显然和兵头三季是一伙的。
这么说或许会觉得我很自恋,我记得兵头三季曾说过我“很可爱”。或许是我和她同组的缘故,所以她会注意到我也不足为奇。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想成那是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因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我都觉得喜欢这种粘腻的感情完全不适合我。
语言是一种限于表面的东西,能够轻易脱口而出的东西往往让人感到没有什么内涵。
当我伫足于两根水泥柱之间,我的手感受到了饼干扯动拉绳的力量。
“啊,抱歉。”
我反射性地道歉,再度迈开脚步。
我想,从那时开始,我对兵头三季的看法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这或许是男人无法体会的一种情感。
当然,叫我“米妮”听起来有九成是很吓人的,让我毛骨悚然,但是,奇怪的是还不只是这样。
即使她说我“可爱”,无论理由为何,我都不会觉得不舒服一另外的一成感觉就是这个。我总觉得兵头三季这面无处下手、长满尖刺的墙上似乎有了一个容得下指尖的地方。
我后来想起来,这大概只是自己的得意忘形,一时误会罢了。
铅笔盒事件发生在暑假结束刚开学的时候,我之所以会那样做,起因也是“米妮”这两个字。
抱歉,话题跳得太远了,令你听得一头雾水吧。
铅笔盒就是放文具的容器,上课时就放在桌子上,如果掉在地上,当然会发出“咔嚓”声。
中学生活与小学时代有许多不同之处,从学生的角度来看,最大的不同就是每节课都会有不同的老师上课,这么一来,就会有受欢迎的和不受欢迎的老师。
暑假结束后,在某位老师的课堂上,班上同学特别心浮气躁。
大家公然聊天,做和那节课无关的事,后知后觉的我过了一阵子才渐渐了解,这都是兵头三季指使的。
这是一名年轻男老师,双腿修长,五官端正。乍看之下,应该是女学生会喜欢的那一型。
据说他极具教学热情,大学刚毕业,正义感十足,可以说为了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这一点似乎惹恼了兵头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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