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煮那种草的根。”
不知道的人,对那种楚楚可怜的白色花朵很容易忽略,其实那种花在关东一带很常见。
友贵子说她搬来这里之后,每个星期日都会去散步,她大概也没有其他消磨时间的方法了吧。她会避开人群,在河边走上一整天。
她每次散步发现那种花时都会摘下它的根。
……毒芹素、毒芹碱…
这些字音听起来轻轻的,但却令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可怕。
这种花的根一旦干燥了就会变硬,看起来像树枝。友贵子将根切薄,加水熬煮,制成毒液只要十分钟。只需极少的量就足以致死,因此是种剧毒。
友贵子说:“剩下我一个人之后,我会认真地想母亲和饼干的事,这么一想,便会觉得自己现在活在这世上是非常不合理的事。”
“别胡说……”
不自觉地,我像个孩子般用力摇头。
我可能会失去友贵子,从未有过的激动撼动着我。我心想,为了让她活着,就算牺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是真的,于是我淡淡地告诉她我的心情。
营养饮料的瓶子里,装着她熬煮的毒液,真是讽刺。友贵子把它放在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大概好几次都已经将瓶子握在纤细的手里吧。
感谢上天,她最后没有喝。
友贵子簌簌地掉下眼泪。
“我这样做或许看起来像在演戏,但是如果没有末永先生的话,我迟早会喝了它。也正因为这样,末永先生会不会认为我煮这种东西是为了拴住你?我觉得很害怕。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真是死不瞑目。”
友贵子宛如掉进陷阱的兔子,脚被锯齿牢牢咬住,一脸痛苦挣扎的表情。她是个聪明诚实的女孩子。
“所以,如果你不敢喝,我会很开心。就算你是认真的,也没必要死在我面前。因为你已经受了太多的伤。”
友贵子将瓶子放在墙边,那一晚她真的萌发轻生的念头,跨过了她不能跨越的线。
我用面纸吸毒液,等面纸干了再烧掉,但是友贵子不肯将草根交给我。
草根干燥之后,就成为剧毒,而且毒性能够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她想留着,但是,她发誓没有我允许,她绝不会喝。当然,我不可能允许她那么做。但是,她要我让她保有草根。
一个人内心的状态是很微妙的,如果那能使友贵子精神稳定,我也只能同意。就算我硬抢过来,只要友贵子愿意,还是可以从野外带回家。
以后只要她把草根藏在某个角落,藏在记忆深处,让这件事过去就好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的地方也会改变。这样就够了,无需任何其他语言。
因为我觉得一旦友贵子说出过去的事,她的身体就会随着她的声音化成水,渐渐开始融化。
后来,我们努力成为一对普通的男女朋友,因为无聊的话题而大笑,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平凡无奇的约会。
距离目的地只剩一道陡坡,我像是一鼓作气冲上斜坡般地在短时间内与她结为连理。
我很开心。
2
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内战或虐待事件感觉就像是远方刮起的一阵风。
友贵子告诉我的过往,可以说是她人生的第一部。但自从我们
邂逅以来,就变成了封面截然不同的另一本书——我这么认为着。
不,与其说是第一部,倒不如说是一本内容完全不同、被丢弃的书。
但是,前一阵子休假时……
当我将下半身钻进暖袋睡觉时,电话响了。
“喂喂。”从走道上传来友贵子的声音。
她拿着电话子机,一边放在耳边一边走过来,那是从二楼拿下来的。
如果是赚到,大概会拍手打着节拍唱到“我等好久了”,然后跳起来吧。因为我不是事件组的负责人,所以只能在脑子里这么想象那个画面。
然而,友贵子似乎直接挂上话筒,然后走去厨房。
我用惺忪的声音问道:“谁啊?”
友贵子微微歪着头说:“挂断了。”
打错电话连声抱歉都没有的情形并不罕见,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将头靠在对折当做枕头的坐垫上。
“我去买东西。”
友贵子说要去大型超市,因为冰箱没有存粮了。
我们也可以像一对感情融洽的夫妻成双人对的出门购物,但是当时我很困,于是随口应了一声“好”,友贵子将毛巾被盖在我胸前出去了。
耳边传来车子开走的声音。
没想到,这么一来我反倒睡意全消。我没有起来,仍旧闭上眼睛。一样的坐垫,一样的空气,但是,一旦屋子里少了友贵子,便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刚才那股强烈的睡意仿佛是骗人的。
我睁开眼睛。
干脆喝杯咖啡吧。
当我这么想时,电话再度响起。没有其他人接,我只好从暖袋里爬出来。两通电话接连响起,我心想大概又是打错的,但是又不能不接。
我将话筒抵住耳朵:“哪位?”
对方隔了一会儿,好像在思索我话里的含义,然后说:“末永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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