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你是友贵子的先生吗?”
说话的是嗓音稍低的年轻女子,这个比喻很奇怪,但她的声音就像是从悬崖底传上来的回声。
“是。”
我回答的那一霎那,背脊因为某种预感而颤抖。或者,是因为心中霎时涌起那种想法的缘故,才会觉得对方的声音透着不祥。
“我有东西想寄给你。”
这句话很诡异。我将话筒贴在脸颊上,想了一下说:“你是兵头小姐吗?”
3
“是的。”
隔了半晌,耳边传来她肯定的回应。
她的语调并没有因为我叫出她的姓氏而显得惊慌。
给人的感觉像是:“这样啊,友贵子全都告诉你啦?这样的话,她应该好很多了吧?”换句话说,她的沉默是在推测友贵子疯狂的程度。
“刚才的电话,也是你打的吗?”
“对。”
“你没有出声,是吗?”
“嗯。”
所以友贵子才会面不改色。我心想,至少暂时得救了。光是听到兵头三季知道家里的电话,就不晓得她会有多害怕。
我只好说服兵头三季。
“我不清楚事实如何,但是,友贵子……怕你,非常怕你。”
“你是要我别再打电话来吗?”
“如果可以的话。”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如果我说我想道歉呢?”
寒气从地板慢慢传了上来,我急着接电话,连拖鞋也没有穿。
“我这样说也许很失礼,但是如果你有心道歉,我希望你别打扰她。”
“我暂时不会打扰她。”
“呃?”
“就像我刚才说的,不是给友贵子,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
“我会寄过去,请你注意接收。如果你担心友贵子的话,记得别让她看到哦。”
她连再见也没说就挂上电话。
我觉得没有真实感,但她的声音确实在耳畔回响。
几天后,我收到三季寄来的信。当我下班回家时,看见一封信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信封上的收件人是用打字机打的,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但是我直觉是三季寄来的,上面盖的是静冈的邮戳。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看那个,任凭它就那么放在那边。但是,我和友贵子聊天时却总是心不在焉。
当我去厕所时,一把拿起信封,在厕所里拆开来看。从手上的触感便能猜到里面的东西,果然是照片。当我看了第一张照片,便明白友贵子身上曾发生过何等残酷的事。
三季没有把照片寄给友贵子,她如果寄给友贵子逼她付钱,那就是恐吓。但是,三季不但在给友贵子的电话中没有出声,连信封上的字都特别小心。
三季说:“别让她看见。”
当然,这并非出于善意,她是为了避免寄来的包裹被友贵子拆开。三季想要寄到友贵子丈夫手中——她想玷污、切断友贵子好不容易抓住的感情。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到住址的,能想到的就是友贵子的老师。
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三季可能会说无论如何都想向友贵子道歉,于是拿到她的联系方式。再极端一点儿,三季说不定翻找老师的信箱,偷偷拿走友贵子寄去的通知近况的明信片,或者也有可能调查友贵子结婚后迁移的居民户籍。
不会吧?
对了,当我听友贵子谈起她的过去时,也是不敢置信,就好像是身处在和平的世界里,昨天还是邻居今天竟然互相残杀一样。
若是三季就有可能这么做,不,她肯定会这么做。这种内心的景象具体地化为人形,而且可怕的是,它存在于过去,现在与未来。
上天为何容许它横行霸道呢?
人们陷入屈辱与痛苦的深渊,甚至无可取代的性命——对当事人而言,等于整个宇宙、独一无二的生命——被夺走时,无数人曾经如此呐喊过。
原来兵头三季是真有其人。
她为何想逼疯友贵子呢?
非洲国家有许多人因为种族对立而惨遭虐杀,据说在那些国家,流传着将民族分成优等与劣等两类的神话。神明制定出这种权力结构,换句话说,有—方可以任意杀人,而另—方即使被杀也无可奈何。
即使要极力消除这种神话,似乎也很困难。因为人们愿意相信神话。
三季心中应该也有这种神话,若是相信这种神话,就算是普通人也可能变成三季。
4
下一次电话不知道何时会打来,三季成功地将那一晚的照片寄到友贵子丈夫的手上,下次她应该会直接找上友贵子吧。
我首先能做的是换电话号码。我前往附近的电信电话公司,手续出乎意料地简单。一名脸颊丰满的大婶客气地招呼我,我注销了旧号码,从她给我的三组号码中选出一组,当然,我拜托她往后即使有人查我家号码也别告诉对方。
接着,我考虑前往友贵子生长的城镇去见三季,但是,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我不能报警,三季只是寄出照片,并没有出言恐吓。那件事应该已经以某种形式落幕了,旧事重提才是友贵子最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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