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斯点点头,走过去拣起帽子。帽沿上有一个枪眼。“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说,镇静自若地戴上了。
汤姆·斯尼德站在我们前面,把他那支小来福枪紧紧握在胸前。他没戴帽子也没容外衣,脚上穿着一双轻便胶底运动鞋。他眼睛闪着狂热的亮光,全身开始索索发抖。
“我知道我能打死这帮小子,”他喊道,“我知道我会干掉这帮卑鄙下流的杂种!”他顿住话音,脸开始变色,变得发绿了。他慢慢俯下身去,放下来福枪,把两只手放在弯下来的膝盖上。欧斯说:“你最好找个地方躺下来,朋友。要是我还能看出点脸色的话,我看你就要吐了。”
十
汤姆·斯尼德仰卧在他的小平房前屋里白天用的卧榻上,前额上蒙着湿毛巾。一个蔬拍色头发的小女孩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一个头发颜色比女孩深一些的年轻妇女坐在角落里,面带倦容,出神地看着汤姆·斯尼德。
我们走进去时,屋里很热。所有的窗户都关着,所有的百叶窗全放了下来。欧斯打开两扇前窗,坐在窗子旁边,望着窗外的灰色汽车。皮肤黛黑的墨西哥人用那只好手腕紧紧抓住驾驶盘,坐在司机座上。
“就是因为他们说到我的小女儿,”汤姆·斯尼德从蒙着的湿毛巾下面说,“逼得我要发疯了。他们说,我要是不同他们一伙,就回来把她打死。”
欧斯说:“好吧,汤姆。咱们从头说吧!他把小雪茄叼在嘴里,怀疑地看着汤姆·斯尼德,没有点燃雪茄烟。
我坐在一把很硬的细骨靠椅上,低头看着廉价的新地毯。
“我在看一本杂志,等着吃完饭好去上班,”汤姆·斯尼德一字一句地说,“小女孩打开房门。他们走进来用枪比着我们,把全家人都聚到这里,关上了窗户。他们把百叶窗全拉了下来,只留了一扇,让那墨西哥人坐在旁边向外了望。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那高个子家伙就坐在这张卧榻上,让我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全告诉他——让我说了两遍。然后,他说不许我再说碰见了谁,或者同谁一起进了城。别的就没什么了。”
欧斯点点头说:“你什么时间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到这里的?”
“我没注意,”汤姆·斯尼德说,“大概是11点30分,也许差一刻12点。我在卡雷隆拿到我的出租汽车以后,径直到办公室报到,那时是1点15分。我们从海滨开车进城足足用了一小时。在酒店里谈了有15分钟,也可能还长一点。”
“算起来,你遇到他的时候大概是半夜,”欧斯说。汤姆·斯尼德摇了摇头,毛巾滑下来盖住他的脸。他把毛巾又推到前额上。
“嗯,不对,”汤姆·斯尼德说,“酒店那个人告诉我他12点关门。我们离开时,他还没关门。”
欧斯转过头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他又回头看着汤姆·斯尼德。“谈谈那两个带枪的人的其他情况吧。”他说。
“那个高个儿的说我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如果我这样办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给我一点钱。如果我不照办,他们就回来把我的小女孩干掉。”
“往下说,”欧斯说。“他们满口大话。”
“他们走了。当我看见他们走上大街的时候,我气疯了。仑弗禄街是条死胡同——就是那种骗钱的工程。这条街绕山往前通半英里路,再往下就不通了。所以他们只好顺原路回来。我拿起我的那支22型的枪,我就有这么一支枪,躲到灌木丛里。找的第二枪打到轮子上。我猜他们准以为车胎爆了。再一枪我没打中,惊动了他们。他们开枪。接着我打中了那个墨西哥人,那个大个子的家伙躲到汽车后面……情况就是这么多。后来,你们来了。”
欧斯活动活动他那又粗又硬的手指头,冲屋角的女人残酷地笑了笑,说:“谁住在隔壁房子里,汤姆?”
“一个叫格兰迪的男人,城里的电车司机。他独身一个人过日子。现在在班上。”
“我猜,他不会在家,”欧斯张嘴笑着。他站起身走过去,拍拍小女孩的头。“你得来一趟,搞一份说明,汤姆。”
“一定去。”汤姆·斯尼德的声音又疲乏,又有点心不在焉。
“我想我要失业了,因为昨天晚上把车租出去了。”
“那倒不一定,”欧斯柔和地说,“要是你的老板喜欢有胆量的小伙子开他的车,那就不会。”
他又拍拍小女孩的头,朝门口走去,打开门。我向汤姆·斯尼德点点头,跟着欧斯走出房门。欧斯平静地说,“他还不知道谋杀的事呢。当着孩子的面,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我们向灰汽车走去。从地下室里,我们带了些口袋,盖在死了的安德鲁斯身上,用石头压住。欧斯看了看那条路,漫不经心地说:“我得去找个马上能接通电话的地方。”
他靠在车门上,在车里看那墨西哥人。墨西哥人头朝后仰着,坐在那里,眼睛半闭着,耷拉着他那张棕色的脸。他左手的手腕绑在驾驶盘上。
“你叫什么?”欧斯粗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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