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吗?
该不会是被刚刚的人影杀的?他脑中闪过不祥的念头。他吞了一口口水,一步一步往前走。
女人没有任何动作。她应该听到脚步声了,却仍一动也不动。
珂允将微微颤抖的手伸向她的肩膀。肩膀是冰冷的。隔着和服,珂允仍能感觉到冰凉的触感。在此同时,他也发现女人的身体僵硬到不自然的程度,完全没有弹力。
他凑近那张端正的脸孔。无机质的表情——
“人偶。”
他不知不觉地说出这两个字。这是他在今晚的历险中首度开口。他感觉全身无力。
“原来是人偶。”
也许是因为松了一口气,珂允直接瘫坐在人偶的对面,呆呆地望着人偶。
它看起来就像直人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开始活动。
……这是一具相当精巧的人偶。
他想起蝉子曾说过,死去的姊姊是一名人偶师傅。
他心中产生某种感受。
这个人偶在他心中引发某种感受,但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话说回来,刚刚在啜泣的到底是谁?难道是这个人偶……?
他仔细地端详人偶。
但人偶只是默默无言。
8
珂允是在隔天早晨才得知远臣被杀的消息。
他因为昨晚累积的疲劳,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时分才被家里慌乱的嘈杂声吵醒。他听到佣人快速奔走在院子里和走廊上的脚步声。三十二分之一的震动,让他即使隔着纸门也能联想到大家激动的神情。紧张的气氛锐利地刺激着他睡眠不足的脑袋。
难道今天千本家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吗?他从棉被爬出来,茫然地思索。
但他事前并没有听人提起过。远处传来头仪和葛此起彼落的粗犷吼声。从这些接近混乱的噪音看来,这并不像是一场准备周到的活动。
发生什么事了……珂允换上衣服,来到走廊上。
这时头仪刚好从走廊上走过来。
看来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头仪沉重的表情让珂允瞬间便领悟到这一点。
“你醒了。”
头仪看到珂允便对他这么说。珂允觉得对方似乎暗示着希望他能睡晚一点。
“发生什么事了?”珂允问。
“远臣昨天晚上被杀了。”
头仪压低声音回答。
“被乌鸦吗?”
珂允反射性地这么问,但头仪的表情显示答案是否定的。接着珂允又问“是谁杀的”,但头仪只回答“不知道”。
远臣今天早晨被人发现倒在鹭之池畔时,尸体业已冰冷。发现尸体的是到池边来钓鱼的老人。远臣的后脑勺遭人重击,脖子上也留下被绳索勒住的痕迹。他的衣服被朝露浸湿,由此可以判断应该是在天亮前遇害,但不知道是半夜几点发生的事情。这座村庄里并没有推断死亡时间的技术。
薪能祭典发生乌鸦骚动之后,所有人——包括数十名伤患——都各自踏上归路。然而远臣却没有回到菅平家。他平时就常和翼赞会的成员在宿舍通宵饮酒(或许这正是他没有被选上禁卫的原因。但即使落选,他仍改不掉这项恶习),因此家里的人并没有特别担心。就如家人所猜测的,远臣在七点半左右回到宿舍——这点已经得到证实。但其他人都在宿舍前分手,各自回家,只有远臣走进宿舍。这就是大家最后一次看到他……到了今天早上他被发现时,头部已遭到重击,脖子上也留下勒痕,陈尸在路边。此刻菅平家和翼赞会的成员都拼命地在寻找凶手。
到千本家通知讣闻的是菅平家的佣人。死的是蝉子的未婚夫,千本家自然无法置身事外。也因此,家中才会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下。只是珂允也无从判断,头仪之所以表情沉重,是因为哀悼远臣的死,或是因为没能与菅平家结为亲家。
“我们现在要去菅平家了,你今天就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头仪说明了事件经过之后,以接近命令的口吻指示珂允。接着他就在面色苍白的蝉子和葛随同之下,匆匆忙忙地前往菅平的家。
笃郎也和他们同行。从他的眼神,珂允立刻明白头仪为什么会如此吩咐当珂允送他们到门口的时候,笃郎狠狠地瞪着他,仿佛在指责这场灾难是他带来的。从过去关东大地震的例子也可以了解,外地人原本就容易引起注意。只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大家就会把他们当作灾难的根源,完全不顾因果关系及理性判断。这大概是人们处在压力下,需要找人发泄的心理使然吧。
再加上远臣原本就不喜欢珂允,甚至讨厌他。珂允虽然不在意,但其他人未必了解他的想法,只知道他们曾经起过争执。
为了不被当作犯人,他最好还是少去刺激村民。珂允决定遵照头仪的吩咐,乖乖待在家里。如果为了这种事被赶出村子,那就太不值得了。
仔细想想,薪能祭典前整整三天的时间,他也都照头仪所吩咐的没有外出,在家听蝉子弹琴或陪帝加玩来打发时间。结果今天他又得蛰居在家。这段期间当中,事件的调查完全没有进展。昨晚他原本期待事情终于可以有所进展,但也只是向芹槻敬了礼,瞥见持统院一眼,接下来就被乌鸦坏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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