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仪微微笑了一下,关上纸门。
——眼神很不错?
珂允看着雕镂图案的纸门框,对头仪的赞美感到些许罪恶感。
他还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今后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珂允静静地竖起耳朵。
平和的琴声突然中断了。
过了中午,珂允身上的疼痛已经舒缓许多。虽然仍旧有些肌肉酸痛,但还不至于无法动弹。
透过纸门投射在榻榻米上的影子诱惑着珂允,让他想去一探外面的世界。他缓缓起身,披上红色的衬衫,爬出棉被并打开纸门。一阵风迎面吹来。
先前他只能由声音得到外界的讯息,而此刻外头的风景正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栋房子矗立在地势较高的地点。隔着草地,可以看到农家的稻草屋顶以及田地。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河流对岸便是水田。夏末的阳光将这些景致鲜明地映照出来,宛若漂浮在海面上的贝壳。
这里没有泛黑、龟裂的柏油路,没有从路面上呼啸而过、制造噪音与废气的无机质汽车,也没有矗立在路旁、除了提供辐射热之外毫无可取之处的立方体大厦群。
对珂允而言,这样的风景新鲜到令他感到目眩。他心中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已经来到了异域。如果从这里放眼望去的景色就是全世界,那么他一定会想得到它。不论是作为一名国王,或是一名奴隶。
弟弟在这里住了半年的时间,想必也是为此地所吸引。珂允可以了解弟弟的,心情。如果自己更早来到这样的世界,一定也会想要长期定居于此。
但是……他现在看到的世界是真实的吗?这就是它的全貌吗?
他心中感到一丝不安。
弟弟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回到家?
这时他看到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横越过庭院。她的脸庞像是薄薄涂了一层奶油的纯白鹌鹑蛋,洁白的牙齿显得相当健康。她的五官和冬日有些相似,大概是这家人的女儿吧。
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珂允,展露出天真的笑容看着他。她身上穿的是淡红色与青竹色渐层的和服,脚上踩着一双暗红色的木屐。
“你就是爸爸说的外人吧。”
少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蝉子”。
蝉子抱着小小的兔子,这只白兔有一双小巧玲珑的粉红色漂亮耳朵。
兔子的名字叫做“帝加”。
“你叫什么名字?”
“珂允。”
“你叫珂允?”
蝉子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抱着白兔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呃,蝉子,你是这家人的女儿吗?”
“对呀。”
“刚刚弹古琴的也是你吗?”
“嗯,”
“你弹得很好。”
“谢谢。不过其实我弹得不怎么好。妈妈常因此骂我。而且我不太喜欢那种神经质的东西上……”
“我觉得古琴很适合你呀。”
也许是因为古琴凛然的音色与少女的和服姿态让他感觉很新鲜吧。
“是吗?”
蝉子似乎常得无法认同,皱起她细细的眉毛。
“爸爸老是说,都已经十八岁了,怎么可以连古琴都弹不好。所以我才勉强练习的。”
珂允原本以为这个家是因为位处乡间才如此宽广,不过看样子他们大概是颇有地位的名门。他俯视了一下村庄中地势较低的区域,果然看到一排排格局较小的民房。
“与其做这种事,我倒宁愿和大家在一起玩,一定会快乐上好几十倍。”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但事情往往不能如愿。”
事情无法如愿,事情无法如愿,事情无法如愿。
“这种事我也知道。所以我才在练习呀。你怎么跟爸爸说同样的话。”
蝉子有些赌气地踢开脚边的石头。小石头滚到草地边缘。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练琴。”
珂允想起小学时被迫上珠算课的情景。每周五天,放学之后他也没有玩耍的时间,必须前往珠算补习班上课。乘法、除法、目算、听算、算帐、心算……他总是不断弹着算盘的珠子。虽然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也在上珠算课,不过更多同学放学之后就一直在玩。他只能克制想和他们一同玩耍的诱惑,骑着自行车去上课。他心中不禁感到怨恨,学珠算到底有什么用处!
珠算的确很讨厌。至少在当时是如此。所以他能够了解蝉子的心理。
“那当然了。我真不懂妈妈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
蝉子狠狠地抱怨之后,又说:
“对了,珂允先生。”
“嗯?”
“你一直都在旅行?那不是很快乐吗?都不用上课。”
“你也想当旅人?”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会很快乐。”
“没这回事。”
“为什么?”
“这个嘛……”珂允正在考虑该怎么回答,这时蝉子抱在胸前的白兔耐不住性子,一跃跳到地上。
“啊,帝加!”
蝉子弯下腰,连忙想要追赶。就在这时,冬日从隔壁第二间房间探出脸来,叫了一声:“蝉子!”蝉子耸耸肩,像是被逮到恶作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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