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勒打着抖醒来。他在房里踱步五分钟,挣扎着想理清梦境与现实的分际。他没睡多久。太阳将落,还是同一个没有止尽的日子。老天,梦中像是地狱里头走一遭。
电视他无法投入,书他也一个字都看不下。他放下书,拿起话筒,拨了琼的号码。
“是戴尔,”他说。“我刚就那么坐着然后——”
“噢,戴尔,”她插口道:“你打电话来真体贴。好可怕是吧?再没有这么恐怖的事了对吧?”
“呃,”他说。
“我现在没法讲话,”她说。“我连好好思考都做不到。这辈子没有这么激动过。谢谢你,戴尔,这么体贴。”
她挂上电话,留下他瞪着电话。除非她是超乎他想象之外的好演员,她听来还真丧气到极点。他很讶异,伊迪丝·博丁的死这么快就传到她那儿,不过更叫他惊讶的是,她会这么想不开。难道还有他没看到的一面?赫比的太太和情妇其实是知交?或者她们——老天——比好友还亲?
对伦道夫·斯考特来说,事情的确简单多了。
乔依餐厅是同一个酒保当班。“我看你的朋友赫比今晚不会来了,”他说。“你应该听到新闻了。”
“呃,”凯勒说。婚外情是秘密才怪,他想着,因为尸体还没冷掉整个城的人就赶着要安慰赫比。
“妈的好惨,”男人说。“真是镇上最大的损失。少了他马丁盖尔就不是马丁盖尔了。”
“这条新闻,”凯勒小心翼翼地说:“看来我是没听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汽车旅馆的房间打电话给航空公司。下一班离开卡斯帕的飞机要到早上才起飞。当然,如果他想开车到丹佛的话——
他不想开车到丹佛。他订了隔早头一班飞机离开,用了魏洛克的名字和魏洛克的美国运通卡。
没必要待着不走,因为莱曼·克难德此刻已经瘫在某处,体内灌满了香油防腐。死在25号州际公路北上车道的车祸——就是凯勒从谢里登回来时慢下他车速的意外。
他不会留下来参加葬礼,但他该送花吗?显而易见他不该。不过,冲动是在。
他拨了I-800-FLOWERS的号码,送了一打玫瑰给罗威敦的戴尔·魏洛克太太,把账记在魏洛克美国运通的账户里。他要他们附张卡片写上“只因为我爱你——戴尔。”
他觉得至少他该做到这点。
两天以后他到了白原镇的汤顿广场,向上级报告。意外绝对好,男人告诉他。意外和自然死亡永远是最好的结果。噢,有时候你是需要制造引人注目的凶杀客户才会满意,不过大半时候还是意外夺冠。
“你能那样安排真不错。”男人说。
他妈还真得懂得安排呢,凯勒想着。首先你得安排好莱曼·克难德开着他的小敞篷卡车往北超速行进。然后你得把一名叫丹尼·维斯科的待业牧羊人灌得烂醉然后派他一路冲向马丁盖尔,飙着他自己那辆敞篷小卡车——老天,他们除了小卡车旁的都不开吗?到时速九十多,而且还是往南开在北上的车道。安排一些惊险场面,安排维斯科掠过校车然后擦撞到迷你厢型车,然后让他直冲冲地一头撞上克难德。
好个安排。
要是白原镇的男人知道客户已经死了,或者客户是谁的话,他可没跟凯勒透露半点迹象。出门的路上,桃儿问他克难德怎么念自己的名字。
“难过的难。”他说。
“我就知道你问得出来,”她说。“凯勒,你还好吗?你好像变了个人。”
“只是让命运的操弄给吓到了。”他说。
“呃,”她说,“难怪。”
搭火车回城的路上他想到命运的操弄。早先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暗中前往赌城是浪费时间金钱和人命。他只消等一天就好,让丹尼·维斯科把棋局清掉。其实不然。
他如果没去赌城,公路上就不会有那场车祸。唯有发生了这事,才能开条路让那事发生。他无法解释这点,无法搞清其中奥妙,不过不知怎么他知道的确就是这样。
万事全是依照命定过程发生的。在负心酒吧碰到琼,在疲惫酒吧撞见赫比。他无法避开这两次会面,就如同他无法阻止自己买下那本为其后所有事情定下基调的平装西部小说一样。
他希望魏洛克太太喜欢那些花。
第03章 凯勒的心理治疗
“我做了这么个梦,”凯勒说。“事实上我写下来了,照你说的。”
“很好。”
躺上沙发前,凯勒已经脱下外套挂在一张椅背上。他爬下沙发从外套的前胸衬里口袋掏出笔记本,然后坐上沙发找到写了梦境的那页。他很快念过笔记,阖上本子,然后坐在那儿,不确定接下来要怎样。
“随你意,”布林说。“或坐或躺,看哪样舒服。”
“无所谓?”
“我是无所谓。”
说起来哪样比较舒服呢?交谈时坐姿好像比较自然,而躺在沙发上则有传统做后盾。凯勒迫切希望能尽力作好治疗,所以决定照着传统来。他伸直了身子,把脚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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