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没有想得这么具体。”他喝干了他的橙汁,擦了擦嘴角。他一转头,服务员还在忙账单的事情,TJ也就不理会他了,继续说:“莉雅说,她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的,至于凶手是谁,作案动机是什么,倒不难想明白。”
“那么,凶手是谁,作案动机是什么?”
“还是她亲自跟你说比较清楚。”
“这是该警察办的案子。”我说,“而且也已经结案了。我不明白现在还去搅和什么。”
“可能不是这么回事。”
“跟这个女孩聊聊,会有什么损失吗?你是不是要这样说?”
“你既然想到了,也就不要让我再费口舌了。”
“这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你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女孩?”
“这不是艳遇,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
“这个案子最好不要接。就算可以办好,她能有多少钱?雇得起咱们吗?”
“你不要想,这个女孩靠学生贷款过日子。”
“听起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说,“一个没钱的女孩,雇我们侦办一起已经结了的案子。她念哥伦比亚大学,住在上西城是不是?跟父母住在一起?”
“不是,她得东奔西走。她妈在亚利桑那,她爸在佛罗里达。”
“这个暑假她不会回家。”
“留在这里上暑期选修课。她选了‘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
“你就是在这堂课上认识她的?”
“这堂课挺有意思的。那些纨绔子弟也不是没知识,只是不知道用罢了。莉雅选了这门课,还在一家所谓的爱尔兰酒吧打工。这家酒吧很不地道,竟然还供餐呢。”他深吸一口气,“她今天休假。莉雅住在宿舍里,有三个室友。我想我们还是到百老汇和一百二十二街交会口那边,找家咖啡馆再聊吧。”
“今天?”
他点点头。“我跟她约了一点钟。现在走还不算晚。”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一个人去。”他说,“跟她解释,你在全力侦办克雷特法官失踪案①和林白之子撕票案②,分不开身。”
①克雷特法官失踪案是美国最神秘的案件之一。一九三〇年八月六日,他在销毁部分文件并提取大笔现金之后就不见了,成为历史悬案,传言纷纷,至今没有定论。
②一九三二年,著名飞行员林白仅二十个月大的长子被绑架并撕票,是美国历史上最为轰动的案件之一,被称为“世纪罪案”。
“你觉得我一定会去?”
“我觉得你可能会去。”
“我想看电视,”我说,“有高尔夫球和大都会队的比赛。”
“该看哪个台,实在很难决定。”
“不管哪个台,都比到上百老汇的咖啡馆里浪费时间强。”
账单还在桌上,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我来付吧。”我说。
“我就知道你会付。”他说,“我们已经在办案了,这笔支出可以报。”
TJ,是我几年前在四十二街那里捡回来的。如今,杜斯①那一带已被改建成迪斯尼乐园了。他自命是我的助理,我也喜欢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从来没有想过要赶走他。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小伙子着实能干。他的模仿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从街头黑人小混混的黑话,到皇后区的说唱英文,学什么像什么。不管是布克兄弟②的西装,还是松松垮垮的短裤配突击者队的帽子,到他身上,看起来都很顺眼。
①Deuce,杜斯,纽约的一个区域,有很多电影院、性用品商店、皮条客和毒品交易者。
②Brooks Brothers,布克兄弟,美国经典服装品牌,创立于一八一八年。
有一阵子,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总觉得他的呼机号码就是他的永久地址。有一年圣诞节,我把从赛奥斯特区搬出来之后就一直栖身的旅馆房间借给他住。那时,我已经跟埃莱娜结婚,搬到凡登大厦去了。但我在对街保留了那个房间,名义上是办公室,实际有点像个避难所。更何况这个房间还受到租金管制①的保护,除非被枪指着,否则在纽约谁会放弃受租金管制约束的房间?我把TJ安置在这个房间里,顺便帮我打理生意。我还附赠了一个圣诞节礼物——电脑,当然也是由他负责照料。他总有办法从国际网络上找到一大堆相关资料,就好像从空气中变出来的一样。埃莱娜也买了一部电脑,两个人隔着马路传电子邮件,而且乐在其中。就像一对拿着两个罐子,中间拉条线的小孩。埃莱娜一直跟我说,她可以在十五分钟内就把我教会。改天吧,我总是说。
①在美国,有些州实施租金管制制度,在双方同意的租期内,房东不得任意调整租金。
我总能找到事情给TJ办,跑腿,处理文件之类的,希望他别在刀口上讨生活。这也不难——我的工作本来就不是极端危险的那种——但他还是挨过一次子弹,受伤之后的TJ,热情毫无减退。他有时帮埃莱娜看店,态度自信而骄傲,对客户却又不失尊敬亲切,让人误以为他在索斯比拍卖行受过训练。最近他把时间都耗在哥伦比亚大学,穿着条卡其裤,上面套件马球衫,觉得什么课有趣,就进去旁听。其实,没有登记、没缴旁听费,这么做是不行的;但是,有几个教授认识课堂上所有的学生?就算是有几个注意到了,也一定以为这个人真的对他们的课有兴趣,只是不想拿学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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