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珠宝大盗。”我补了一句。
“现在好像没有这种贼了,是不是?以前的行家只挑精品,不值钱的东西瞧都懒得瞧。一得手,马上离开,神不知鬼不觉,行动迅速从容。现在可好,街头上的混混胡乱把橱窗一敲,房门一踢,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十块钱的收音机也要,拿了东西就跑,什么玩意儿嘛!这次更绝,偷了东西还在屋里等着主人回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贼和私闯民宅的混血杂种。私闯民宅啊!你明明知道受害者就在里面,硬闯进去,因为你就是想要硬拼。”
“通常是找上卖毒品的。”
“没错,这种人树大招风,是主要的目标。”他表示同意,“‘你把钱放在哪里?说!否则,我就把你孩子的头砍掉。’说跟不说没有差别,他们都会动手,王八蛋。这两个王八蛋,闯进别人家,翻箱倒柜,值钱的东西都装起来了,还要等着主人回家,要干什么?难道有更多的钱可以捞吗?”
“可能吧。他们觉得收获应该不止那么一点点。”
“我想,可能是他们忙活了半天,发现了新的希望。他们见到那个女主人的照片,决定留下来跟她交个朋友。”
“说不定他们在事前就已经见过她了。”
“都有可能。我跟你说,马修,不管你是绅士珠宝大盗还是耍猴戏的混混,都不应该把强奸这种事扯进来。现在,好像非得来一下不可。人在那里,长得不错,管他妈的,想干就干。就像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好东西,干吗放着不吃?”
“反正不该强奸。”我说。
“这是以前道上兄弟告诉我们的老规矩。但是,对于某些女人、某些‘贱女人’,他们就不会客气。”
“再怎么不客气,也不应该用拨火棍吧。”
“真是王八蛋。你说得没错,一点也没错。怎么说,这种行为也称不上是爱吧?强奸女人。怎么有人说,强奸和性没有关系?如果和性没有关系,那些王八蛋又是怎么硬起来的?难道他们是把伟哥撒在麦片里,当早餐吃了不成?”
“有人见到漂亮的女人,就是按捺不住。”
“是啊。”他说,“这是巧合吗?他强奸她,达到高潮。他会觉得感激吗?如果他还有人性的话。为了表达他的感激,他就把拨火棍插进女人的阴道,割断她的喉咙吗?可恶。见到这样的混蛋,我真希望我们有死刑。”
“我们已经有死刑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希望的死刑是得克萨斯州那样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管是哪种死刑,反正派不上用场。他们已经死了。”
“是啊,谢天谢地。至少不会有律师帮他们脱罪,假释委员会也不会认为他们自我反省得很透彻,得到教训,可以放出来了。用拨火棍的那个叫比尔曼?还是开枪的那个叫比尔曼?他这辈子总算开对了一枪。”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自杀。”我说。
“谁知道呢?谁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情呢?就算是你搞清楚了,又有谁会搭理你?反正他们已经死了,再也做不了坏事了。”
那天晚上,我往第九大道走去,过了两条街,来到了位于圣保罗教堂地下室的匿名戒酒协会。我在离开老婆孩子和纽约市警察局,一个人跑回城市厮混的时候,养成了到圣保罗教堂的习惯。我总是静静地坐一会儿,为我无法忘记,或是希望永远不会忘记的人,点一根蜡烛;再把厚厚的一沓钞票塞进捐款箱。我捐的总是现金,十分之一的收入,匿名。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捐了多少钱,因为我也没有记录我到底赚了多少。现在想想,这又有什么差别呢?难道我还希望圣保罗教堂的牧师请我参加感谢晚宴吗?
我常参加的匿名戒酒协会现在正在聚会,就在我点蜡烛,投捐款的教堂地下室一楼。我喜欢这种巧合,但过了很久才能不去想其中讽刺的意味。十八年来,我意识清醒,每一天咬紧牙关,竟然坚持了这么久,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绝不碰酒的时间比我干警察的时间还长,几乎跟我喝酒的历史一样。
早先,我每天都参加聚会。接下来,两三天一次;后来,是两三个星期一次;如今已经很久没来了。这种聚会的人慢慢离开并不奇怪;相反,这是正常的现象,尽管有些人戒酒二三十年,还是天天来这里。有的时候,我挺羡慕他们的;有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只是在逃避自己的生活。戒酒计划应该是通往正常生活的桥梁。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戒酒计划是通向另外一个聚会的隧道。
我的辅导员已经死了两年了。他死之前,我去戒酒聚会比较频繁。一个杀手拿了钱,冲进一家中国餐馆,把他当成是我,不由分说就给杀了。杀他的人现在也死了,跟这件事情有点关系的人,也全都死了。我还活着,更重要的是,我还清醒。
人们很清楚:如果你的辅导员死了、又开始酗酒了,或是把你老婆拐跑了,你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首先,你得去继续参加聚会,然后,再替自己找一个辅导员。这是多年来形成的经验,我没什么意见;抗拒酒精诱惑超过十年的人,都很相信这套。但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取代吉姆·费伯。刚开始,对我来说他是力量的堡垒,总能给我各种建议;后来,我们俩更像是朋友,我也不觉得他是什么辅导员。每个星期天,我们都会找一家中国餐馆共进晚餐,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我确定就是他,让我保持清醒、觉得清醒很舒服,或许这是我们这种关系的核心吧。但我总觉得不止于此,好像还有些别的。总之,我始终不想找个人填补他留下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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