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渴望(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五)_[美]劳伦斯·布洛克【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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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来,我也断断续续辅导过不少人。一年前,我辅导了两个,一个戒酒一年,另一个刚刚从戒酒中心出来。不管是哪个,都不像是能和我长久交往的样子;幸好,辅导讲究的是实际,双方只要能通过这种关系强化不碰酒的意识也就行了。因为我是辅导员,所以我出席聚会更加频繁,无论做什么事都更加积极。可是,其中一个——新来的那个——还是又开始酗酒,然后就不见了;另外一个搬到加州去了。从此之后,我就再没辅导过任何人。

  我当然可以积极地找人来辅导,是吧?不过,我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神秘主义者说,徒弟有了之后,师傅自然会出现。我想,这道理反过来,应该也说得通。

  当然也有人不参加聚会,照样滴酒不沾。参加聚会,不管要你做什么、听什么,万变不离其宗,主要的目的还是别碰酒。有的时候,我会怀疑,如果我真的不去聚会,会出现什么情况?坦白地说,我没细想过。我的时间又不值钱,一个星期花两个小时,一点妨碍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们有音乐会的票,但是是女高音演唱。我比较喜欢乐器演奏,所以埃莱娜找她的朋友莫妮卡去林肯中心,我去参加戒酒聚会。我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跟朋友打了招呼。只要我的兴致高,聚会去得勤,我就能认识所有的人。我在后排挑了个位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景,我知道屋里这些人的戒酒历史没有一个比得上我。

  总是会遇上这种事。十八年毕竟不是一辈子,很多人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没碰过半滴酒。在全是退休老人的社区里,聚会更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是在第九大道的教堂地下室,十八年可不算是一段短的时间。

  台上的那个人讲的故事里,多次提到可卡因,但提到酒精的次数更多。光听这几句,就可以证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我的心思飞走了,但他谈话的主旨却始终在我耳边,他以前烂醉如泥,现在清醒了,清醒比较好。

  是的,阿门。

  聚会结束了,我瘫坐在椅子里,本来想找几个人到火焰去喝杯咖啡;但我却直接回了家。埃莱娜还没回来,我检查了电话留言,有一个,我大儿子迈克尔打来过。

  他说:“爸,你在吗?在的话,请你接电话好吗?我想你是出去了。我等一会儿再打过来。”

  他没要我回电,我也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我又听了两次,想从他的语调和用词中揣摩出点端倪。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紧张,但大多数人在跟机器说话的时候都有点紧张。他可能有留言的习惯。迈克尔在硅谷的一家公司工作,职位不错,整天靠电话联络生意,半辈子就消磨在这玩意儿上。

  当然了,打电话给老爸,感觉是不一样的。

  十点刚过,加州比这里早三个小时。我找着了他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电话响了四声,应答机打开了,我挂了电话,没有留言。

  我又听了一遍留言。皱着眉头,盯着应答机发愣。

  我走进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喝第一杯的时候,埃莱娜回来了,莫妮卡跟在她后面。我给莫妮卡倒了杯咖啡,埃莱娜只有在早上才喝咖啡。我把茶壶拿出来给埃莱娜弄了杯甘菊茶,三个人坐定,聊起今晚的音乐会和惨死的霍兰德夫妇。我本来想提迈克尔的留言,感觉好像有些怪,不过觉得等莫妮卡回家再说也无妨。

  电话铃声响起,埃莱娜离得近些,顺手接了起来。“哦,嗨!”她说,语气挺轻松的,但我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她接电话的时候总是这样,就算对方是业务员,想请她换家长途电话公司,埃莱娜还是这般和颜悦色。“加州天气不错吧?哦,你在这里?那更好了!你爸爸在,”她说,“我请他来听电话。”我站起来朝电话走去,埃莱娜脸上突然罩上一层阴影,挥挥手,叫我站远些。“哦?唉,怎么会这样?迈克尔,怎么会这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啊,我很难过。我找你爸爸来。”

  她放下电话,略略掩住自己的嘴巴。“他要跟你通话。”她说,“但是,我想,他要先跟我说,好让你有点准备。”

  准备什么?他的婚姻出现危机,还是他的孩子病了?他来纽约干什么?什么坏消息让他风尘仆仆的赶到东边来?

  “安尼塔,”埃莱娜说,她是迈克尔和安德鲁的妈妈、我的前妻,“心脏病发作,死了。”

  第03章

  在它风华正茂的时代,这幢房子是个宏伟的建筑。这是那种典型的乡下产业,石头、木料混合建成的泥灰房子。当赛奥斯特区还是小村落,四周都是马铃薯田的时候,它就建成了。后来,越来越多的建筑在这里出现,马铃薯地被填平,只剩下几幢老房子还是私人产业,其他的不是被拆毁,就是当了公立疗养院,或是改建成办公大楼。

  当然,也有被用作殡仪馆的,比如艾伯马尔路上的这一幢。这还是我第一次开车经过这里。不会错的,迈克尔指示的方向很清楚,更何况草坪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招牌。我想,我只是不想接近罢了。我想在这里绕一圈,开到一半,本该向右转的,我却向左转,决定先去看看我们的老房子。

  房子比我记忆中的小,停车场却宽敞多了。这种房子以前被称为牧场式平房住宅,也许现在还是叫这个名字——三间卧室、一个起居室、餐厅、厨房,都在同一层楼,坐落在城市近郊,占地约四分之一英亩。有的人会加盖一个长廊,把屋子和车库连起来;还有的人——根据我的了解,这其实是同一种人——会把房屋前面的窗户改成落地窗。门前的灌木丛,种了又死了,然后再换。我在这里种过一棵树,长成了纺锤形的橡木小树,现在静静地庇荫着这幢房子。我在前面草坪还种了另一棵树,不过,我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它就没有了。我种的一棵桦木也不见了,或许是新主人不喜欢,也或许是他的孩子拿去做了独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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