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三个士兵》吗?奥瑟瑞斯、利罗伊德和马尔瓦尼?吉卜林让他们成为巴克罗堡一役中的英雄,护教成功并拯救了英王乔治。哦,书中有一些相当刺激的战争场面,有一个‘两个勇者面对面站着’的画面,令人想起《东方与西方之歌》,不过可怜的吉卜林在写这篇东西的时候似乎大大地乱了章法。前言荒诞,结构脆弱,不时有可怕且相当失败的自嘲诗句。他常常游走在自嘲诗的边缘,不过这回他失足了。
“也许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也许他的犹太阴谋论风靡了出版界。不过,他并没有让伦敦的出版商出版《拯救巴克罗堡》。也许他终究有一天会那么做,不过当时他决定只小规模地私人出版这首诗作,以保护他的著作权。”
“啊。”
“真叫人吃惊啊,先生。吉卜林在坦布里奇威尔斯找了一家叫做史密斯维克父子的出版商。我从没听过史密斯维克在这之前出版过任何书。不过他们却出版了这一本,只印了一百五十册。那不是什么精美的版本,因为史密斯维克的能力有限。不过他们完成了任务,而这书也因此物以稀为贵。”
“一定的,才一百五十本……”
威尔金咧嘴笑了。“那只是印制的数目,你想会有多少本存留至今呢?”
“我不知道,《拯救巴克罗堡》?我从没听过这样的书名。”
“我并不惊讶。”
“五十本?七十五本?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保留下来。”
咖啡壶空了。威尔金皱起眉头按了墙上的服务铃。在侍者一跛一跛地拿着一壶新鲜的咖啡到来之前,他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吉卜林一九二三年写了这首诗。他原本希望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将诗分赠给好友,不过当史密斯维克印好准备寄送的时候,假期早已经过了。所以吉卜林决定把书保留到下一年的圣诞节。不过在这一年当中,他突然体悟到,这首诗不过是以犹太人为对象的谩骂,是毫无文学价值的狗屁文章。
“根据他的习惯,他会给他的妻子嘉莉一本自己签过名、题过字的书。他把它要了回来。在那年初春的时候,他还给他萨里郡的邻居,隆斯代尔先生一本作为生日礼物,他也想办法把它要了回来,并答应以他的其他几本书作为交换。这两本以及其他还捆绑得好好的书,加上作者原来的手稿和付印前史密斯维克排好的铅字稿,全部都化成烟,从贝特曼的烟囱冉冉升空而去。”
“贝特曼?”
“贝特曼是吉卜林房子的名字。有一封没有注明日期的信,是吉卜林写给伦敦友人的,写信的时间应该是一九二四年的夏末秋初。信中吉卜林表示,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犹太教徒却错把自己的儿子献祭给了回教的神。‘不过这是个丑笨的孩子,这是我生出的坏儿子,当我将他丢入火中时,我还有一丝的快感。’”威尔金满意地叹了口气,啜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碟子上。“而那,”他说,“就是《拯救巴克罗堡》的下场。”
“除了那本没被销毁的。”
“没错,罗登巴尔先生。莱德·哈格德的那一本还在。吉卜林,当然,在他从史密斯维克那儿收到书之后,立刻就拿了一本给他最好的朋友。是他在回收书的时候忘了这一本吗?我不认为。
“哈格德健康状况不佳。吉卜林将这本书献给哈格德,还在给哈格德的那一本上加了个人的题字.那是一段将近一百字的短文,文中推崇哈格德与作者有着相近的灵魂,对犹太人引起的大屠杀所带来的危险有着相同的看法,大概是这一类的文字。我相信得州大学的收藏里会有一封哈格德写给吉卜林的信,表示自己收到这项赠礼,并赞赏那首诗。于是,吉卜林也许觉得不好意思把书要回来了。总之,那本书一直在哈格德那里,直到他几年后逝世为止。”
“然后那本书又如何了呢?”
“它和哈格德其他的书一起被卖掉,看起来没人立刻注意到这本书。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所以毫无疑问,他和吉卜林的其他著作一起被卖掉,而且没卖几个钱,这我可以确定。直到吉卜林死后——大家并不知道有那本书,只知道吉卜林曾经写过一首反犹的诗。在英德爆发战争时,英国法西斯联盟想要传播这首诗,而当时传言尤妮蒂·米特福德①小姐已经将哈格德手上的那一本弄到手了。
①尤妮蒂·米特福德(Unity Mitford,1914-1948),著名的米特福德姐妹之一,她是纳粹和希特勒的重要资助者。
“然后就全无消息,直到战争结束,哈格德的那一本出现在一位男爵手上,他私下把它给卖了。在这本书以庞桑比勋爵十二世为出售者的名义,列入清单出现在特拉比松拍卖会上之前,应该已经转过几手了。”
“你说它被列在目录里?”
他很快地点了点头。“列入清单,编进目录,然后又退出拍卖。六个星期前我搭乘弗雷迪·雷克斯的专机直飞伦敦,就是要竞标这本书。我知道竞争会相当激烈。有一位吉卜林的收藏者是相当疯狂的,你知道吗,而且据传他也志在必得。得州大学有一所财源丰沛的图书馆,他们的吉卜林收藏也相当可观。我想其他机构也会有人想买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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