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你能击败他们吗?”
“我希望一试。我不知道我自己准备出多少钱,当然,我也无从得知叫价会高到什么程度;一到伦敦,我就听说有一名阿拉伯人也想要,还有传闻说有一位印度王子或亲王之类的,派出代表要出天价买下这本吉卜林的巨著。我能拼得过那些人吗?我不知道。《拯救巴克罗堡》的确有趣而且独特,但它的印刷数量不足以让公众觉得它重要,真的,而作品本身从文学的观点来看也相当低劣。”他皱起眉头,两道眉毛微微颤动,“不过,我仍然愿意在公开拍卖中奋力一搏。”
“然而它却退出拍卖了。”
“拥有者在拍卖前突然退出。特拉比松的那位绅士对大家深感抱歉,他个人的愤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和拥有者的协议是不允许私下交易的。但他又能怎么办?买方拿到了书,而卖方拿到了钱,事情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私下交易?”
“税,罗登巴尔先生。税——遗产税、国内税等等,税法把大家都要榨干了,不是吗?一大笔没有记录的钱岂不是很美妙?手拿现金在台面下交易,卖主还可以发誓说书还在他家里被奉为传家之宝,或在一次淹水中损毁,随便他怎么讲。没人会相信,但又怎样?”
“谁买了那本书?”
“特拉比松的老好人们不知道,当然。卖方不会说的——他们的公开说法就是书根本就没卖。”他把胳膊肘撑在桌上,双手的指尖互相轻触,“我自己做了一些调查,《拯救巴克罗堡》卖给了杰西·亚克莱特,一位从事国际贸易的狡猾的艺术玩家。”
“也是个收藏家吧?我想。”
“一个买家,先生,不是收藏家。一个粗鄙、丑陋的人,故意要让自己的周围布满精致的东西,好多少遮掩他内在的丑陋。他有一个大书房,罗登巴尔先生,因为这么做可以符合他希望呈现出来的形象。他有很多书,其中有些颇负盛名,只因为书是书房应该有的东西。但他并不能算是一个收藏家,而且他根本就没在收藏吉卜林。”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那本书?因为我想要它,罗登巴尔先生,就是这么简单。”
“哦。”
“你记得旋转珍妮吗?”
“那是一种流行舞步?对不对?”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是一种机器,”他说,“第一部可以制造棉线的机器。理查德·亚克莱特爵士在一七六九年取得专利,并开始了英国的纺织工业。”
“哦,是的,”我说,“工业革命以及后来的种种。”
“以及后来的种种,”他同意,“杰西·亚克莱特宣称他是理查德爵士之后。对此我很愿意相信,他的姓氏的意思是方舟制造者,所以也许他下次会雇一名族谱学者,把他们家自诺亚以来的族谱都写清楚。”
“他买那本书是为了不让你拥有它?”
“我有一次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回看来是他要对我报复。”
“他不会卖?”
“当然不会。”
“而世上也没有另外一本。”
“半个世纪以来从没出现过第二本。”
“而你现在还想要那本书?”
“想得要命。”
“你今早突然出现在巴尼嘉书店还真是幸运啊。”
他瞪着我。
“你直呼我的名字,在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时候。你到店里来找的是我而非利泽尔先生。不是因为我卖二手书,而是因为我以前是小偷。你认为我现在仍然是个小偷。”
“我——”
“你不相信人会变。你跟警察一样坏。‘一日为贼,终身为贼’——那就是你的想法,对不对?”
“我错了。”他说着垂下了双眼。
“不,”我说,“你是对的。”
第05章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床的,但由于某种奇迹,我居然及时起床并在十点半之前开始营业。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拨了鲁德亚德·威尔金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我让电话铃整整响了一分钟才挂掉,然后我拨查号台问马缰俱乐部的电话。查号台是要付费的,而我自己查电话簿可能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我前一天晚上赚了大钱,所以很乐意分享我的财富。
马缰俱乐部的侍者说,他认为威尔金先生不在那儿,不过他会传呼他试试看。时间匆匆过去,侍者终于回来,以相当悲伤的语气回报说,威尔金先生并未回应他们的传呼,并且问我要不要留言。我决定不要。
有几个客人进来店里翻书看。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像偷书贼,当他走向传记和文学类的书架时,我一直盯着他看。最后令我惊讶的是,他花了几块钱买了本麦考利①的历史文集。
①麦考利(Thomas Babington Macaulay,1800-1859),英国诗人、历史学家。
十二点刚过,卡洛琳出现在店里,她把一个纸袋放在柜台上。“全麦面包做的中东烧饼,”她宣布,“我现在的心情想要来点特别的。你喜欢中东烧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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