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阿德里安,他在讲电话。“我要去把精灵释放出来,”他说,“今天的第一杯。”
米克·巴卢在葛洛根酒吧,是我们最近碰面那一晚的情景。那一夜他说要少喝点酒,所以不喝威士忌,只喝啤酒。这个场景中,他喝的啤酒是健力士①,我可以看到他的大拳头抓着一品脱啤酒杯的黑色液体。我闻到了那个气味,又黑又浓又狂野。
①Guinness,一种啤酒,产于爱尔兰,是世界著名的黑啤酒。
这些影像迅速一闪而过,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覆盖着浓烈的气味,不论是一种或多种气味。据说,香味是最古老、最原始的感官,是触动记忆的装置,它跳过思考过程,直接进入脑部最原始的部位。它不会离开,也不会整理分类。
我站在那里,任这一切掠过我心中,努力想从中思考出一些什么来。我不想作过多联想。我不是扫罗,在赶往大马士革的路上突遇耶稣显灵①,也不像匿名戒酒协会的创办人那样笃信扫罗那个著名的白光经历。我只是回忆——或者想象,或者两者兼具——一大堆事情,一个紧接一个。
①《新约·使徒行传》记载,保罗原名扫罗,出生于大数,在耶路撒冷长大,原先迫害基督教会。一日扫罗欲前往大马士革搜捕基督徒,途中忽有一道强烈的白光冬天而降笼罩着他,并有耶稣的声音与他说话。扫罗抵达大马士革后,便皈依基督教,后改名保罗,四处传教,宣扬耶稣现身的故事。
这花不了几分钟,我想只有几秒钟吧。做梦也是如此,梦所发生的时间,远远不及做梦的人在事后追述内容那么久。最后只有蜡烛——温柔的光芒,以及蜡与烛芯燃烧的气味。
我必须再度坐下,思索我刚刚所经历的一切。然后我又四处走了走,重温我记忆中的每个画面,像个暗杀迷反复研究肯尼迪遇刺的录像带一般。
我无法眨眨眼或耸耸肩就摆脱掉,我明白了一些之前所不知道的事情。
第11章
“我第一次去惠特菲尔德家的那一夜,”我告诉埃莱娜,“TJ正好过来吃晚餐,我们一起看拳赛——”
“是西班牙语频道的,我记得。”
“——中途惠特菲尔德打电话来,然后我过去跟他谈。”
“然后呢?”
“然后我记得一些事。”我说,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问我是不是打算告诉她。
“对不起,”我说,“我还在整理思路,想找出一个叙述方式,免得听起来很荒谬。”
“干吗担心那个呢?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搞不好会有别人。我们正在她第九大道的店里。四周都是她张罗来的手工艺品和摆饰家具。任何人都可以敲钟或按铃进来看看画或买东西,说不定就看上了我们坐的其中一张椅子。不过这是个寂静的午后,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只有两个人,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我说:“他身上没有酒味。”
“你说的是惠特菲尔德吧。”
“对。”
“你不是指他最后喝下那杯毒酒死掉的那天,而是你第一次见到他那夜。”
“哦,我以前见过他,还替他工作过。不过没错,我指的是去他公寓那一夜。他之前在电话里告诉我,他收到了威尔寄来死亡恐吓信,于是我过去给他一些关于保安方面的建议。”
“而他身上没酒味。”
“完全没有。你知道这种东西对我的效果。我是个戒了酒的酒鬼,就算隔着一层水泥墙,也能闻到该死的酒味。如果我在一个拥挤的电梯里,角落那个小个子男人稍早时候喝了几滴酒,那对我来说就像走进酒厂一样强烈。酒味不会困扰我,不会让我想喝酒或希望别人没喝,不过要闻到酒味,对我来说就像在黑暗的房间里,忽然有人开灯一样,不会注意不到的。”
“我想起有一回我吃巧克力的事情。”
“巧克力……啊,里头包的是液体。”
她点点头。“莫妮卡和我曾去看她一个刚切除乳房的朋友,她拿了一盒人家送的巧克力传着请我们吃。我就贪心起来,因为那是非常好的巧克力,我吃了四颗,最后一颗包着樱桃白兰地。我吞了半颗才知道里头有酒,然后我把剩下的半颗也咽下去了,因为否则怎么办?难道吐出来不成?换了你就该吐出来,你有理由这么做,可是我没有酒瘾,只是不喝酒罢了,所以咽下去也不会死。”
“而且那一丁点酒也不会让你乱性,把衣服脱光。”
“反正据我所知,一点效果都没有。糖里不会包太多白兰地的。里头还有一颗樱桃,所以不会有太多空间留给白兰地。”她耸耸肩,“然后我回家,亲了你一下,你的表情惊讶得好像见了鬼似的。”
“我吓了一跳。”
“我当时还以为你要唱首《碰过酒精的唇绝对不可以吻我》给我听。”
“我根本没听过这首歌。”
“要不要听我哼一小段?扯得太远了。重点是你对酒味异常敏感,而你并没有闻到阿德里安·惠特菲尔德的呼吸中有酒味。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意思是,他之前没有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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