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只要认识你的人都不会相信。”
她这句话,有一股理所当然的气势,深深感动了他。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沉默一阵才说,“真高兴听到这句话,罗姿。”
“是吗?”
“下面这句话要留做记录: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
“但是有件事情你可能没料到:我有可能会杀人。”
“怎么会呢?”
“每个人都有这种冲动。”他说,“每个人也都有这种能力。”
“你是说谋杀?”
“没错,我是这么想。”
“这话说来也有道理。”她说,“你跟我都有能力杀人,是吧?天啊,我还真有几次想杀人。那个姓卡麦可的贱女人一直在我背后搞我,想要保住自己的工作,叫公司解雇我,坦白说,我满想杀她的。我的意思是:我盘算过,杀机笼罩心头,当然,我没有机会真的拿她怎么样。现在回想起来,离开那个烂地方,是我这辈子最棒的机会了。”
“我也是。”
“就只有上次带汉娜回中国,勉强可以比拟。如果我在公司里待满二十五年,我肯定还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所以,我决定让莱斯丽·卡麦可继续拿着有蒂凡尼字样的拆信刀,在公司里为非作歹。”
“你原本想用拆信刀杀她?”
“这是诸多谋杀手段中的一种可能性而已。说真的,我是下不了手的。我这个人倔强得很,脾气不小,但跟人动手动脚,倒没这个本事。我连东西都没摔过。有的女人会摔东西呢,你知道吧。”
“还好,”他说,“会扔东西的女人,多半瞄不准。”
“女同志不知道扔不扔东西。我看过女垒赛,随便哪个投手,三十步外扔个球,可以把你的眼珠砸出来。”
“我认识的女人只扔玻璃烟灰缸。”他说,“而且至少在表面上都是异性恋者。我知道你的意思:一般人都会想着要杀人,但是,想归想,做归做。不过,有的时候,想跟做之间,只隔了一张纸。”
“你是指你自己?”
“指我自己。”
“你总不会也想杀莱斯丽·卡麦可吧?”
“坦白说,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恶。反正他们迟早会叫我走的。不是,我说的是更早一点的事情。我想杀我太太。”
“天啊,你说这话的方式真可怕。”
“我刚刚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去看电影,或是去学太极拳。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语气太平静了?”
“喔,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真的想过吗?真的想要杀人?凯玲知道吗?我想不知道。否则的话,她哪里会一听到你可以交保,就立刻把房契拿出来?”
“我不是说凯玲。”
“你到底有多少太太?宝贝。”
“两个。我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这我倒不知道。”
“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不常提而已,不到一年就离了。我跟你说,这一年的时间可不算短喔。一天到晚怄气,我们俩都不想结婚,骨子里就是怨偶,偏偏又凑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脱身。没开玩笑,我真不想再回到那个年龄了。”
“这你就不用费心了。”
“有一次我们把车开到大平原上,我想是堪萨斯州吧,不确定,反正在大平原上面。我们是去探望她的父母吗?不是的,我早就去看过岳父母了。他们住在爱达荷州,家里是开木材工厂的。她妈妈自己烤面包,笑起来勇气十足。你可以想象我们俩去看她父母的时候,有多么愉快。”
“然后你们就到堪萨斯去了?”
“或是大平原上的某个州。我们住在汽车旅馆,夜已深沉,我们俩相互折磨,一整天下来,筋疲力尽。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念头钻进我的脑里:我难道要被这个贱人缠上一辈子吗?然后,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除非你杀了她。”他皱了皱眉头,“还是除非我杀了她?”
“宝贝,这是在写作的时候才会有的问题。心里的声音哪里会分辨第一人称,还是第二人称。”
“说得也是。”
“只有作家……”
“没错。重点是:我没法甩开这个想法。问题如此严重,出路却只有一条。”
“你只要趁她睡熟之后,走出门外,不就海阔天空了?还是你当时没想到?”
“还真没想到,别问我为什么。我当时认定,她不死,我这辈子不会有半点指望。”
“看来你是没资格当天主教徒了。”
“她也好不到哪去。反正你别跟我讲道理就是了。‘至死方休’,这句情话,在我心中出现了新的意义,越想越有意思。我们这里,穷乡僻壤,鸟不生蛋,于是我接受了宾州西部一个教职,正准备去就任。他们希望老师最好是一个结过婚的;如果,我是个单身汉,不是刚好有理由不去了?我可以跟他们说,我另有要事,好意心领了,一个人潇潇洒洒地上纽约,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直想到纽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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