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门口,杰克借着侧面的灯光往屋里看。小小的玄关旁有个伞架,后面是走廊,依稀能看到楼梯通往二楼。还是没人,寂静无声。杰克按了门铃,透过门缝,他能清楚地听到叮咚声。随即一个小小的人影下楼来,分不清是男是女。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没穿鞋。这孩子动作敏捷,亚麻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上没有雀斑,细胳膊细腿的。她猛地一下推开了门,显然挺有主见。
“你准是杰克舅舅。”
“是啊,你是谁?”杰克觉得心跳加快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死去的女儿塔玛拉。
“克里斯蒂纳,”她大声宣布。然后,她的两只绿眼睛紧盯着杰克,头也不回地喊道,“妈!杰克舅舅来了。”
亚历克西斯出现在走廊尽头。她走过来,浑身散发着家居气息。她扎着围裙,正用一块格子抹布擦手。“哎,让他进来啊,克里斯蒂纳。”
尽管看起来老了不少,亚历克西斯的样子还是没怎么变,跟小时候在印第安纳州南湾的家里差不多。他俩肯定是兄妹,都是沙黄色的头发,枫糖色的眼睛,一样轮廓分明,一样的皮肤,即使没晒太阳也跟晒了差不多。即使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从来不是灰白色。
亚历克西斯笑得很温暖,她径直走过来,给了杰克一个长长的拥抱。“谢谢你能来,”她凑近他耳朵轻轻说。杰克搂紧亚历克西斯,这时他发现另外两个姑娘出现在楼梯顶上。很容易分辨,15岁的特蕾西比11岁的梅根高出一英尺多。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她俩慢慢地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在迟疑。等她们走近,杰克发现她们的个性和身高一样,区别也很大。特蕾西的蓝眼睛燃烧着自信的光芒,而梅根淡褐色的眼睛闪烁不定,不愿正视你的眼睛。杰克咽了口唾沫。梅根的眼睛表明她很害羞、内向,就像杰克的女儿莉迪亚。
“过来,跟舅舅打个招呼,”亚历克西斯善意地命令着。
等孩子们下到一楼,杰克被特蕾西的身高吓了一跳。她基本上已经到他眼睛那么高了,比她妈妈还高三四英寸。他还注意到她身上有两个地方穿了洞。一处是在鼻孔上,填了一颗小钻石。另一处在肚脐眼上,穿了一个银环。她上身穿一件斜裁的无袖棉上衣,裹着挺拔的胸部,下身穿低腰大摆裙裤。整套服装加上配饰,使她显得调皮而****,像她的眼神一样大胆。
“孩子们,这是你们的舅舅,”亚历克西斯这样介绍。
“你怎么一直没来看过我们?”特蕾西张口就来,双手故意插在裤兜里。
“你女儿真的是因为空难死的吗?”克里斯蒂纳几乎同时问道。
“孩子们!”亚历克西斯惊呼。这个字她说得很困难,好像有五六个音节那么长。接着,她跟杰克道歉。“对不起啊。小孩子你也知道,总是不知道什么该说。”
“没关系。遗憾的是,这两个问题都很有道理。”他看着特蕾西的眼睛说,“也许过两天我们可以谈谈。我会跟你解释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年陌生人。”然后,他低头看着克里斯蒂纳,又加了一句,“接着回答你的问题,我确实因为空难失去了两个女儿。”
“好了,克里斯蒂纳,”亚历克西斯插话道。“既然你是唯一做完家庭作业的,就由你领杰克舅舅去地下室的客房。特蕾西,梅根,你俩上楼接着做家庭作业。杰克,你还没吃饭吧?”
杰克点点头。他在拉瓜迪亚机场吃过一块三明治,不过这早已消失在消化道的下游。尽管他没预料到,可他这会儿还真是饿了。
“来点通心粉吧。马瑞那拉汁儿还是热的,我还可以弄一个色拉。”
“很好。”
地下室的客房和他想象得差不多。有两扇很高的窗户,外面是砖砌的窗台。空气潮湿而凉爽,感觉像菜窖。不过装修得很有品位,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屋里有一张大床,办公桌,扶手椅以及阅读灯,一台平板电视,另外配有卫生间。
杰克从旅行包里拿出衣服,尽可能挂进衣橱。克里斯蒂纳一屁股坐进扶手椅,两臂平摊在扶手上,两腿往前平伸,上下打量着杰克。“你比我爸爸瘦。”
“那这样好不好呢?”杰克问。他把篮球鞋放进衣橱最底下一层,带着剃须用品进了卫生间,发现有一个宽大的冲淋房,而不是普通的浴缸,他很喜欢。
“发生空难的时候,你女儿多大了?”
杰克料到克里斯蒂纳会旧话重提,刚才在客厅里的回答她不满意,可这个直接的私人问题还是一下子让他回想起当年在芝加哥机场跟妻子女儿道别的情景。已经过去15年了。那天他开车送全家去机场乘飞机回香巴尼,当时暴风雨和飓风正横扫中西部平原,逼近芝加哥。当时他在芝加哥接受法医病理学培训。当时正是医疗保健行业扩张的全盛期,他的眼科诊所被一家保健巨头吞并了。杰克想说服玛丽莲搬到芝加哥来,可她为了孩子断然拒绝。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冲淡杰克记忆中最后那场别离。仿佛就在昨天,他似乎还能透过机场的落地玻璃窗看到玛丽莲、塔玛拉和莉迪亚走过候机厅大门,乘自动扶梯缓缓下行。等她们到了登机通道,只有玛丽莲回头跟他挥手道别。塔玛拉和莉迪亚年幼好动,一下子就消失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罗宾·库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