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记录从案卷里抽出来,在椅子上坐稳了,准备好好研究一番。之前他曾经大致看过一遍,特别是跟发绀有关的部分。这次他想逐字逐句地研究。可他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克雷格的老式急诊包看。突然,他想到一条新思路,也许便携式化验仪给出的结果不准确。
杰克先走到门边,想听听楼上克雷格是不是还在走来走去。尽管克雷格暗示过他不介意杰克查看他的急诊箱,杰克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当他确定克雷格已经没动静了,就把急诊箱从架子上取下来,打开,拿出化验仪,又仔细阅读了附带的说明书,发现化验仪的作用机理是单克隆抗生素,精度很高。也就是说,结果不准确的几率几乎为零。
“哎,那好吧,”杰克大声说。他把说明书放回原处,又把化验仪放回急诊箱最底部,那儿还有三个空药水瓶,然后又把急诊箱放回架子上。别再瞎琢磨了,他想。
杰克回到椅子边,接着看诊疗记录,可他再也找不出一点可疑的地方了。跟他第一次看完的结论一样,发绀的部分是最值得推敲的。
突然间,两张书桌上的两部电话同时铃声大作,在静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把杰克吓坏了。电话铃不依不饶地一直响着,杰克数到第五下,觉得克雷格可能真是睡着了没听见,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亚历克西斯书桌上的台灯,看了看来电显示。屏幕上的名字是伦纳德·博曼。
电话铃响到第七下,杰克肯定克雷格是不会接电话了,于是他拿起听筒。不出他所料,电话是亚历克西斯打来的。
“谢谢你接电话,”杰克问好之后,亚历克西斯说。
“我在等克雷格,不过我想他喝了酒吃了药,现在估计已经睡着了。”
“一切都还好吧?”亚历克西斯问。
“平安无事,”杰克说。“你那边如何?”
“还行。发生了这么多事,孩子们能保持这种状态真是不易。克里斯蒂纳和梅根已经睡了。特蕾西在看电视上放的一部老电影。只有一个房间,大家都睡在一起,不过我想这可能对大家都有好处。”
“关于尸检,克雷格还有点犹豫。”
“为什么?不是都已经定了吗?”
“他考虑到孩子们,所以有点担心,不过当时他已经喝了两杯加量的苏格兰威士忌了。他说明天再告诉我最后决定。”
“我明天早晨给他打电话。我觉得正因为今天发生了恐吓事件,才更有理由做尸检。我和孩子们搬到爷爷奶奶这里,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你做好尸检的准备。我来说服克雷格。”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约定第二天在法庭碰头,然后挂了电话。
杰克坐回到椅子上,试图集中精力研究案卷,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一想到下面几天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他就心潮
难平,担心会有变故。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第十七章马萨诸塞州,纽顿
2006年6月8日,星期四
早晨7:40头天晚上亚历克西斯和孩子们离开家的时候,杰克就觉得不自在。第二天早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克雷格不知是因为害怕当天早晨出庭作证,还是因为头天晚上酒精和药物造成的影响还没有结束,反正是又恢复了沉默,忧心忡忡地不理人,跟杰克到博曼家第一天早晨看到的状态差不多。当时亚历克西斯和孩子们还在,情况不算太糟。现在她们都不在,气氛就显得格外尴尬。
杰克刚从地下室客房出来的时候,还想活跃一下气氛,克雷格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等杰克帮自己弄好牛奶和麦片,克雷格才开口说话。
“亚历克西斯打电话来,”克雷格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悲凉。“他说你俩昨晚通过电话。总之,要告诉你,尸检照做。”
“好的,”杰克的回答很简洁。克雷格的情绪这么糟,杰克不禁想到,如果他知道自己半夜到他房里看他,听他的呼吸声,会有什么反应。当时一切正常,所以杰克没按原计划叫醒他。还好没有叫醒他,克雷格现在状态很差,这种夜间探访等于提醒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依赖别人。
克雷格准备好出门之前,特地过来跟杰克打招呼,弥补刚才的轻慢。杰克坐在餐桌前,边喝咖啡边看报纸。
“我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对不起,”克雷格的声音正常多了,没有丝毫的傲慢和讽刺。“这段时间我状态不好。”
出于礼貌,杰克推开椅子站起身。“你现在经历的这一切,我能理解。虽然我自己没有被人起诉过治疗失当,但我做眼科医生的时候,有好几个朋友都被人起诉过。我知道这有多难,跟离婚差不多。”
“感觉很糟,”克雷格说。
克雷格接下来的举动让杰克很意外。他很不自然地拥抱了杰克一下。杰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又很快松开了。他避开杰克的目光,一边整理西装一边说,“我是想跟你说,我很感激你能过来帮忙。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你还得忍受我发脾气,真对不起。”
“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杰克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说出那句讽刺的“荣幸之至”。他不想说谎,可克雷格的变化确实让他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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