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照片放进了箱子,拉上盖。
第三章 雪
雪停了。川流不息的车辆将路上的积雪碾压成冰,交通变得又缓慢又安静。库尔菲斯坦大街当中有个安全岛的护墙被撞成了碎片,一群人正忙着把闯了祸的车子拖开,锈黄色的水从车子的散热器中流出,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顺着街旁的屋顶看去,天空黑沉沉的,星光全无。有种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地球本身今晚看起来也不过是太虚中一颗飘忽不定的星星,即使你竖起衣服的毛领也挡不住你觉得脚下的这块土地是多么脆弱而又不可靠。
我比波尔先一步离开包厢。我背靠墙站到了楼梯旁,乘波尔夹在人群中出来时从楼梯上方的镜子中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以便好和他的照片作个比较。对我所做的这一切,波尔毫无觉察。途经票房时,我要了个空白信封,随后出了剧院来到了大街上。我把波尔的照片装入信封,写上《欧洲之声》广播电台的地址,没贴邮票就把信投入路边的邮筒里。
如果碰上好天气,我用15分钟就可以回到旅馆,今晚我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脚下,踩碎了的冰片不时发出咔咔的响声。用眼角的余光我可以看到那4个担任我警卫的人远远跟在我的身后,我一出剧场他们就跟了上来。这些人干劲挺足,但效果不佳,因为我们这一套保卫制度早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试想我在场里应该是安全的,但波尔进来了。他完全可能是敌人派来的杀手,稍费手脚就可以送我去见上帝。这种保卫方式真是多此一举。
布罗大街沿途有不少报亭,我看到报纸上有彼得斯的名字,因此就买了一份。埃瓦尔德·彼得斯是艾哈德总理的警卫队长,上个月还去了伦敦,为的是保护总理不受西红柿的袭击。眼下他成了阶下囚,罪名是大规模屠杀犹太人。捕前他是联邦警察的高级官员,负责总理、共和国总统和前来波恩访问的国务活动家的安全工作。对他的底子艾哈德知道多少?大概是一无所知。不久前他还顶住了来自国会的压力,力主对纳粹战犯进行审判。他还断然拒绝了一项请求大赦的要求,如果让该请求成立的话,又将会有几十名纳粹分子摆脱牢笼。如果总理对他的警卫队长有所觉察的话,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的。
捉住彼得斯的狐狸尾巴应归功于Z委员会。我佩服他们,他们确是一些与众不同的人。在这个部门的内部充斥着不安定的气氛,对于这些人来讲,不遗余力地捉拿纳粹残余本是他们份内之事,可他们内部上层中竟混入了纳粹分子,这意味着他们每进行一次逮捕就冒一次被撤职罢官的风险。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方式。
昨天,他们又将西德难民部长汉斯·克鲁格送进监牢,罪名是在波兰某地的一个特别法庭里充任法官。几天后你还可以在布告栏上发现一个新的名字——弗兰茨·罗姆,道路安全委员会主任,Z警方正在对他收紧罗网。为了逮住这条鱼我足足用了3个星期的时间。我对能找到他而感到高兴,因为在我要追捕的人犯中有许多人宁肯采用自杀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罗姆就是其中之一。我个人不赞成死刑,1949年西德废除死刑,我为此而感到高兴。但对有些人来讲,有件事甚至比绞死他们更糟,那就是让他们活着,他们是些传染性极强的瘟疫,他们的生存就意味着别人的死亡。
随着脚下积雪的嚓嚓声,我来到了克鲁茨伯格公园的北端。这儿有个喷泉,我经过时发现水池里的水已冻成了一块冰坨。我继续前行,来到了一丛灌木的阴影下,停住了脚步,第一个人走了过来,我跨入了路灯的亮光下,叫住他,用德语说道:“请去一趟联络站,告诉他们我已见到了波尔,波涛的波,尔后的尔。同时,要他们撤销对我的人身保护,这事非常紧急。以后我们将以邮政信箱和股票市场广播节目进行联系。”
说完我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他替我点上了火。
“走前我得先证实一下。”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快一点,”我对他说,“让其它人留在这,你亲自去办,办完后让他们都走。从今天午夜起,我身边要一人不剩。”
我对他给我点烟表示感谢,然后迈步向前,一等有机会,我就将烟扔了。走着走着我来到了舍纳林德大街,我的旅馆就在这条大街上,街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耳边传来一阵腾珀尔霍夫机场班机起飞的轰鸣声,我回过身来,注视着飞机上的航行灯。
到了早晨,我就得去取消原定汉莎174航班去伦敦的机票了,因为那份该诅咒的备忘录的字里行间写着:我必须留下来。
诺曼:雪人。西科特:恶心。科尔特:冷酷。海尔多夫:不动了。基尔曼;杀了人。汉斯宁格:双手。埃德赛:不费劲。
重新再组合一下。
海尔多夫。西科特。科尔特。诺曼。基尔曼。埃德赛。汉斯宁格。
现在试试看。
我站住不动,感到一阵恶心,看着冷酷的雪人用双手毫不费劲地杀了个人。
备忘录的每一页都有40多个名字,每一个都可能是海因里希·桑森的接头人,我用了半个小时把这些名字全都熟记在脑子里。到了早晨,整个备忘录将被付之一炬。我惯于轻装前进。
记住那个关键的词:鲸鱼。通知联络站对那条大鱼网开一面,松懈一下他们的警惕,便于我接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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