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客们也沾不了边。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眼看几亩田地的春
播春插就要大功告成了,丁坎平的一条腿却不听了使唤,慢一阵紧一阵地抽搐,
像有千万根狗公刺在拼命地朝两条腿上扎啊扎啊的。折腾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夜没有合眼皮子。早晨李结花将最后三分地的秧苗都扯好了,他还躺在床铺上
下不得地。他以为是着春寒了,没有跟李结花说,李结花自然也懒得问他,便一
个人出门将活计忙完了。正午回来,见丁坎平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就咕哝着说了
些埋怨的话。饭菜上桌了,还不见丁坎平起床,便朝着内屋喊道:“吃哩!”丁
坎平被腿上的那些刺儿折磨了一整夜,喉咙里干涩得很,便接应说:“送碗茶水
给我,口涩啊。”李结花只装没听见,自个先吃了,便又忙家务去了。丁坎平知
道堂客以为自己在发懒经,便也不再叫唤她了,强撑着爬了起来,双脚一着地,
竟是硬生生地摔了个狗吃屎,再也动弹不得了。李结花在外面听到响动,又见好
一阵没了反应,便也忍不住到内屋来看。见男人倒在地上不动,便去帮扶,嘴里
问:“咋了?”丁坎平倒是倔强得很,凶凶地说:“老子瘫了。”此话可将李结
花给吓着了,她用疑惑的目光瞅着丁坎平,然后又将他扶起身来,说:“你先躺
在床上,我去找个郎中来看看。”说完就转身出门了。郎中把着丁坎平的两条腿
弄了半天,只给他开了几副驱寒气的草药。走出堂屋门槛,回头对李结花说了两
个字:“完了。”
丁坎平的双腿瘫痪了,且落了个半身不遂。丁坎平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这病
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要了他的性命。对于丁坎平的不幸,李结花却没有落井下
石,她善良顺从的本性驱使她全心服侍这个对自己凶残,可此时显得十分作孽的
男人,自己的男人。为了给丁坎平治好病。她四处借贷,四处求医,可倾家荡产,
倾其全力,也没有治好丁坎平的病,不到半年时间,一个原本一穷二白的家庭就
忧如雪上加霜,负债累累。见自己的病治不好了,丁坎平不但不体恤李结花的难
处,而且以为是她不想为自己治好病,揣测她内心里是巴不得自己瘫了,甚至是
死了也好。于是便变本加厉,整日里诅咒李结花,如果要是能动手的话,说不定
他也会置李结花一个半身不遂。对此,李结花一点也不计较,虽说她对他没感情,
可她了解他,同情他,知道他遭上这罪的难受心情,她仍日复一日地为他擦身、
接屎、端尿、煎药水、喂茶饭,默默地承受他的诅咒,用弱小的躯体默默地扛起
了沉重的家庭担子。
有男人呵护着的女人,总是感觉不到这种呵护存在的意义,可一旦失去,就
会觉得天要坍塌似的。丁坎平这样的男人,原本就谈不上对自己女人的呵护,但
他的瘫痪,却使李结花在很多时候深深感到原来这样的男人,也是可以为自己撑
起一片天的。
农忙时节刚结束,一年一度的山场田土调整也就开始进行。王家湾是一个人
多田少荒山多的村落,头一年谁家娶媳妇或生孩子添丁了,就要增加田土山场,
因嫁女或上辈人去世而减丁了,就要减少田土山场的占有面积。这年正好又碰上
了五年一大调的年份,丁坎平家的田土山场虽说不进不出,但既然是大调整的年
份,自然也就要打破旧的占有格局,来一次重新洗牌。在联产承包制刚实行的年
月里,一分田,一分地,一分山场,在农民眼中的份量是很重很重的,谁要是分
到一块肥沃的耕地,保准晚上钻在被窝里搂着堂客笑。丁坎平原来的田土山场都
是王家湾里最好的一份,因为每次田土调整时,丁坎平总是将他好斗的本性抖得
淋漓尽致,让一些老实本份的户子对他没法子,好土好地好山让他给占了。可这
次调整就不同了,丁坎平不能去参加会议。李结花临去开会时,问他咋办,他没
好气对她,只是丢下一句,你说咋办就咋办,还不由着了你。她没全明白他话里
的意思,就去大队开会。开会的人多,除了她和几个孩子尚小的寡妇外,消一色
的男爷们。大队书记、大队长等人物轮番讲话后,她也就跟着轮番拍巴掌,在征
求群众意见时,人家抢着发言,她本想将男人瘫痪,孩子尚小,家里劳力少,家
庭经济又困难的理由说出来,希望得到照顾,但她胆怯,又怕说不好,人家笑话
她,好几次涨红了脸,想站起来说说,可就是两腿发软站不起来,机会和时间让
给了人家。她又想,她家的困难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不说也不会动她家的耕地,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大队长用洪亮的声音宣布了调整的结果,她家的一块最好的
高产水田,被调整给了王四家,王五家的一块低产水田调给了自己。她想找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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