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铭志背后的故事_张光辉【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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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季节。

  农忙时节,王家湾的乡民就舞动着勤劳的臂膀,在庄稼地里热火朝天地劳碌。

  正在上初中的丁坤因学校放农忙假,急冲冲地往家里赶,他想利用假期,发挥他

  已成为一个家庭劳力的作用,他更想用汗流浃背的劳动姿势驱赶学校生活的压抑

  与心中的沉闷。

  一路上,他像一只孤独的山兔子,一蹦一跳地小跑着,将天边浓烈的云彩抛

  得很远很远。

  踏进家门,他的心却冰凉透了。母亲披头散发地扑躺在床上,父亲瞪着醉红

  的眼珠,散射出阴冷的寒光,半蹲不躺地靠着大红漆木柜,似是一条斗累了的公

  牛在为再次投入生死决斗作片刻的喘息。这种场面对丁坤来说不是第一次碰上,

  而且是经常反复上演。他厌倦,他愤怒,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发泄心中的怨恨。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父亲,见他掉着个凶狠的脸,便小声地说:“爹,学校放

  农忙假了。”丁坎平没有理他,仍掉着个凶狠的脸。他又靠拢床沿边,用手轻轻

  地拍了一下母亲的手臂,接着说:“娘,伢子回来了。”

  李结花稍稍侧了一下身子,尽量保持着一种平淡的语气对丁坤说:“伢子啊,

  娘和你爹吵架了,你先到你外婆家去玩几天。”

  “狗日的臭婊子。”丁坎平不等李结花将话说完就怒不可遏地吼道:“说清

  楚谁是他爹。”

  “求求你给孩子留点脸面,行么?”李结花怕丁坎平将真相捅穿,不顾一切

  地从床上跳跃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脚,向他

  乞求。

  这时,丁坤发现母亲的双眼红肿,嘴角淌着血,脸上、额头上、脖子上、胸

  口上、手上,周身布满青紫色的伤痕,床单上、地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紫褐色血

  迹,显然父亲又对母亲下毒手了,他不敢多看一眼遍体鳞伤的母亲,更不忍心撞

  上母亲那双绝望的眼睛。突然,他感到他的体内有一股热血正在上涌,浑身被充

  斥得似乎要爆炸了。就在父亲青筋暴裂的拳头将要再次落到母亲身体上的那一瞬

  间,他体内的热血骤然奔腾,像山洪暴发的柳河水,失去控制,冲出了堤坝,摧

  毁了一切。迷茫之间,迷惑之中,只见他用尽全力对着父亲一脚蹬去,踢得他几

  个趔趄,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墙角。这种有如排山倒海的气势,这种出乎意料的举

  动,强烈地震惊了丁坎平,同时也吓住了李结花和丁坤自己。他不知道他会在这

  种时候作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举止。随即,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慌。

  是的,正是因为恐慌,他选择了逃避,永远的逃避。

  他使出浑身的力量,像一只被赶山狗紧追不舍慌乱逃命的山兔子,一个劲地

  朝山外狂奔,谁也别想拦住他。母亲在他逃遁时的呼喊和父亲似惊似怜的眼光拦

  阻不了他,堂叔丁炎佟、青荣婶的慈爱拦阻不了他,湾里人嘲讽的脸谱拦阻不了

  他,山墩子亲近且可恶的嘴脸拦阻不了他,王家湾所有的向往和依恋拦阻不了他,

  一切的一切拦阻不了他,最后,他发现连自己也拦阻不了自己飞快摆动的双腿,

  像脱轨的列车,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天真的梦幻,金色的理想,快乐的童年,都

  随着自己的奔跑顷刻间化作了一片淡淡的云,一缕轻轻的烟,又如同一叶轻薄的

  小舟被汹涌波涛冲散了架,全化为了点点泡沫。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了,扑倒在

  一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公路接口,他才感觉自己已经作出了一个一去不回头的

  抉择,并在奔跑中摒弃了对家的留恋,还有一种逃脱地狱重见光明的释然。

  此时,天空已腾起暮色,公路两边的高大槐树,渐渐变得有些虚张声势。路

  上没有行人的脚步声,没有车辆呼啸而过的冲击声,偶尔,从路旁不远处的村庄

  传来的几声稀落的狗吠声,也显得格外的单调。他用手重重地敲打着已麻木的双

  腿,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渴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托起,将自己带到一个全

  然陌生的世界,只要不让他再回到王家湾,不再回到那个让他恐慌的家,不再见

  到他凶暴的父亲,特别是他那可恶可恨的母亲,到哪里,走多远,他都心甘情愿。

  正在他准备拖着双脚朝着漆黑的前方迈进时,一辆开往边城晚点的客车,在

  他面前嘎然停下,他以为是司机想拉他这个过路客,便往车上钻。“走开,走开,

  车都抛锚了,你还想搭顺风车。”售票员有些不耐烦地朝他大声嚷道。“叔叔,

  咱有钱哩。”丁坤想起了上衣的口袋里还有十元钱,是青荣婶在他生日时偷偷塞

  给他的,他一直没有舍得花,没想到今日却帮了他一个大忙。

  “上哪?”售票员问。

  “你们上哪咱就上哪。”丁坤将钱递给售票员说。

  “八块五到边城。”

  于是,丁坤就这样到达了一个想找回他的人难以找回他的城市。一路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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