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餐,两人同去放风,或躺在草坪晒太阳,或坐在草坪上观看足球比赛,或是携手慢步,从此唇齿相依,形影不离。越南人关切问道:“你吸烟吗?”苏艾点头。越南人又道:“有钱吗?”苏艾摇头。越南人笑道:“我有钱,待会回去,我给你买万宝露。”苏艾道:“万宝露太贵。”用手做了个手卷烟动作。
放风回地下室,越南人申请上二楼小买部。约半个小时回来,手中提了个大塑料袋,将袋放在苏艾床上,倒出所购物品:两包万宝露,两袋手卷烟,一块巧克力,二十多颗水果糖,六包中国方便面,一根德国肠。
越南人跳上床,与苏艾对坐,折断三分之二的巧克力递给苏艾,两人吃着,舒心地笑。越南人道:“烟抽完,我又去买。”
晚餐时间,苏艾、越南人没去二楼打饭,留在狱室,用德国肠泡方便面吃。八时点名后,又同去电视房,看电视,朝夕相处。
深夜,声音道:“苏艾,你瞧道上人对你多好,你却忍心指证他们。”顿一顿,又道:“事不经不懂,路不走不平。”苏艾也觉自己具有双重人格,此时已无话可说。声音又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顿一顿,又道:“要学苋菜红到老,莫学花椒黑良心。”苏艾思维道:“人非木石,孰能无情。”
次日,苏艾与越南人辅车相依,形影相随,情同手足,声息相通。苏艾推心置腹,关切问道:“你,想,在,捷克吗?”越南人点头道:“想。”苏艾又道:“你,热爱,捷克,可以?”越南人又点头。声音笑道:“自己狗屁测试都做不出来的人,也在收徒弟,指手划脚,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误人子弟。自己都在流鲜血,还给别人医痔疮。”苏艾忙思维答道:“他回越南只能过苦日子,我就不同了,中国改革开放后,日子同捷克差不多,说到吃喝,则比捷克强。我们两兄弟促膝谈心,关你屁事,讨厌鬼,滚开!”声音叹道:“自顾不暇啊!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好景不长。两周后,越南人要换监狱,将所剩方便面、罐头、糖、咖啡、茶全留给苏艾,又偷偷塞五百克郎在苏艾手心。苏艾送越南人到栅门前,越南人出栅后,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
越南人走后,苏艾又形单影只,无可依傍,百无聊赖。将五百克郎买成手卷烟,又熬了三周。
老二叫苏艾换到电视房隔壁狱室。下午放风回室,狱室里多了两位阿拉伯人,一高一庳,引人注目。一个高个子用中文叫道:“中国人,你好!”苏艾约一年没听到过中国话,心情格外高兴,喜上眉梢。高个子又用捷语道:“吸烟吗?”苏艾点头。高个子从包裹中掏出一个小铁方盒,为苏艾卷了一只。
晚间,苏艾去电视房看电视,十二点才回狱室,两个中东人已睡,枕边放有五只手卷烟、一个火机。苏艾顿生亲切之感,想:“两个中东人心肠真好,心也细。”点燃一只烟,躺在床上抽。声音道:“苏艾,叛了国,叛了亲人,你没有祖国!”苏艾眼泪汩汩而流,心中骂道:“放屁,我有祖国,你们玩够了没有?”声音又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白痴。”
次日早晨六时点名后,高个子中东人回到狱室,从床上拿出一个小地毯,平铺在地,跪下顶礼膜拜,嘴里叽哩咕噜,虔诚无比。苏艾自己不信任何宗教,也不歧视任何宗教信仰,静静坐在床上观看。一个小时后,高个子收折好地毯,问道:“昨晚,烟够吗?”苏艾忙道:“够,谢谢。”大个子又卷了只烟,递给苏艾。
苏艾领早餐回到狱室,两个中东人将小盒猪肉午餐肉罐头递给苏艾。苏艾想:“原来他俩是伊斯兰教徒,不吃猪肉。”又想:“他俩每天猪肉都给自己吃,真是个天大的好事,犹如枯木逢春。”心里乐滋滋的,无法言表。
午前,矮个子伏在小桌上画阿拉伯图腾,苏艾随便拿起一张细瞧,图案虽光怪陆离,还算差强人意,想:“他俩求真主保佑,自己也画个观音拜拜。”向矮个子讨了笔和纸,开始画观音,不过,画了三次,观音的脸都走了样,更像斯洛伐克女播音员,两耳还挂着耳环,心知乃超声波玩弄自己,但又怕亵渎神灵,只好撕碎重来。
苏艾又画了第四次,观音的脸还是像那女播音员,叹口长气,想:“求神不在形式,重在心。”又在观音像身后画出霞光万道,然后将像贴在床的左手边白墙上,跪在床铺,稽首下拜,祈祷念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士音菩萨。”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点燃三只手卷烟,算是馨香祷祝。又许愿道:“观音菩萨显灵,大发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声音笑道:“求雨求到火神庙,认错了菩萨。”
午后,苏艾向高个子讨了一个信封、一张信笺,径自一人去电视房,写道:我爱罗蛙电视台像斯洛伐克人的女播音员,我求她救我出苦海。声音笑道:“不想吃锅巴,怎会锅边转?新开的厕所三天香。”刚分到狱室里一位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斯洛伐克伛偻男子探步进入电视房,贼头贼脑,问道:“干什么?”苏艾瞧见男子长有抬头纹,神头鬼脸,令人发笑,忙招手叫他进房,指着信封,道:“罗蛙电视地址?”斯洛伐克人笑道:“我知道。”帮苏艾写上地址,又问道:“有邮票吗?”苏艾摇头。斯洛伐克人又道:“我有。”出了电视房,十五分钟后回到电视室,笑道:“我已把信给了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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