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在一起,可真是惨不忍睹。
我回到E区,开始了新的一天。有文件要看要写,有地板要拖,有饭
要做,还要制定出下周的值勤表,一大堆事情呢。不过大部分时间是等
待,在监狱里总是有很多等待,从来没完的时候。等着德拉克罗瓦走绿
里,等着威廉·沃顿噘着嘴唇、带着野小子比利的刺青来这里,更重要的
是,等着珀西·韦特莫尔走出我的生活。
德拉克罗瓦的老鼠是上帝带来的神秘物之一。那个夏天之前,我从
没在E区见过老鼠,那个秋天之后,我也再没见过老鼠。就是那个秋天,
在十月的一个炎热的、电闪雷鸣的晚上,德拉克罗瓦在我们的陪伴下走
了,走时的样子令人无法形容,连我都不敢回想。德拉克罗瓦说,是他训
练了那只老鼠,让它以汽船威利①的身份在我们中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不
过,我认为情况其实恰恰相反。狄恩·斯坦顿也认同我的观点,布鲁托尔
也是。老鼠第一次出现时,他们俩都在那里,正如布鲁托尔所说,"那东西
早就受过训练,比那位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国佬可聪明多了,那人还自以为
是主人呢。"
狄恩和我在办公室里,正仔细检查着上一年的记录,准备给五次处决
的见证人写后续报告,还要为自1929年以来另外六次处决的后续报告写
后续报告。我们主要想知道的就是一件事:他们对我们提供的服务是否
满意?我知道这听上去很怪异,但这可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作为纳税人,
他们是我们的顾客,只不过很特殊。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他(她)愿意在
午夜出面观看处决,准会有特殊的、迫切的原因,有特殊的需要,如果处决
是一种合适的惩罚,那么它就得让人满意。他们曾有过噩梦,处决的目的
就是要向他们展示,让他们明白,噩梦已经过去。也许这么做还真有效,
有时候真是这样。
"嗨!"布鲁托尔从门外喊着,他正在大厅最前头的桌子前,"嗨,你们
俩过来!"
狄恩和我对视着,同样的警觉。我们觉得准是有人出事了,要么是那
个从俄克拉何马州来的印第安人(他叫阿伦·比特伯克,不过我们管他
叫……酋长,照哈里·特韦立格的话讲,叫羊奶酪酋长,因为哈里觉得,比
特伯克闻起来就这个味),要么就是那个被我们称作"总统"的家伙。不过
布鲁托尔笑了起来,于是我们赶紧去看发生了什么。E区的笑声就像教
堂的一样,是不正常的。
老嘟嘟是那时候推食品车的老关系,他已经推着一车神气的美食来
过了。布鲁托尔囤了一晚上的货:三份三明治,两瓶汽水,还有一些圆馅
饼,一盘土豆沙拉(这肯定是嘟嘟从监狱厨房里偷偷拿来的。对他而言,
这有点太过分了)。布鲁托尔面前是一本摊开的日志,他居然没把东西洒
上去还真算奇迹了。当然了,他刚开始吃。
"什么?"狄恩问道,"这是什么?"
"州议会准是松开了钱袋,今年要再雇个监狱看守了,"布鲁托尔说
着,还在笑,"瞧那边。"
他指了指,我们看到了那只老鼠。我也笑了起来,狄恩也笑了。确实
不由得人不笑,因为那老鼠的样子就像一个得一刻钟巡视一次的看守:这
————————————
① 是当时"米老鼠"的别称。
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看守正在确保不让任何人逃跑或自杀。它在绿里上
朝我们快步走来,脑袋转来转去,好像在监视着牢房,接着它还会往前一
冲。实际上,尽管叫喊声和笑声不断,我们听到那两个现押犯人正在打呼
噜,这就更滑稽了。
这纯粹是一只普通的棕色老鼠,除了似乎在巡视牢房的样子。它甚
至走进了一两间牢房,敏捷地在低矮的铁栅栏上跳跃着,我想,很多关押
犯都会嫉妒它的,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犯人。当然了,囚犯们总是想
逃出来的。
那只老鼠没有走进任何一间住人的牢房,它只挑空着的进。最后,它
差不多走到我们站的地方,我一直等着它折回去,但是它没回头,它压根
不怕我们。
"老鼠这个样子朝人走过来可不正常,"狄恩说着,有点紧张,"也许它
疯了。"
"哦,老天,"布鲁托尔说着,满嘴的咸牛肉三明治,"这是只老鼠行家,
是鼠人,你看它嘴角的白沫,是鼠人吧?"
"我根本看不到它的嘴巴,"狄恩说,我们都笑了起来。我也看不到它
的嘴巴,不过我能看到它那黑溜溜的小眼珠子,我觉得它们看上去并不疯
狂或躁动不安,而是充满了好奇和智慧。我处死过人,处死过据说有着不
死的灵魂的人,可是他们看上去比这只老鼠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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