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婚初期,家庭生活相当拮据,尤其到了月底的时候。他们去艾蒂安纳饭馆吃午饭或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那还只是个价格低廉的饭馆。
他不愿意回忆这些事,不希望知道这些事,但是他敢肯定有好几次大概在25、26号时,妻子去向父母借钱“以维持到下月发薪”。
十三年后的今天,可怜的多米尼克仍然连一套套裙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她一定在橱窗外欣赏了很久才决定进去买的!试穿以前她要先问问价钱,出于羞怯,她必定只是客客气气地悄声说了句:“回头我同我丈夫一道来……”
约瑟为要一件并不十分需要的毛衣也来向他忏悔。这一切都加重了他的烦恼和厌倦情绪。
“你在想什么,朱斯坦?”
“什么也没有……我在看前面的车,不知道它是不是想超过小卡车……”
“活宝怎么样?”
“老样子,很好。”
“他又有新朋友了吗?”
“我不知道。你从威尼斯回来后,我没和他出去过,这你是知道的。”
“你下班走出门市部时可以见到她。”
“你以为她能象当妈妈的等在校门口那样跑到便道上来等他?”
“那到不是,但你们喝开胃酒时,他跟你……”
——危险信号!
“你要说什么?”
他企图争取时间思考一下。
“我回来之前,你不有时也这样吗?”
她准是闻到了他口中的气味。她说得对,当他出去看洛桑法庭报时,每次都喝开胃酒。
“对是对,可不一定都是同活宝……”
不能说成是同一个她常有机会遇到的人。他们有时同活宝一起消磨晚上的时光,虽然不算经常,但是有一次就可能出问题。
“活宝,我有点怨您把我丈夫带坏了……”
自然,自从她与卡尔马结婚后,她对儒佛就不再称你,而称您了。
“我?多米尼克?”
他在同她生活了二、三个月之后则不称她为太太。
“你们每天一块去喝开胃酒……”
危险!一切都包藏着危险,甚至包括他口中的气味。
“你忘了夏朗的办公室里有酒柜?他兴致好时自愿把我们当顾客招待……”
“那末最近他的兴致经常很高了……他的假期给他带来的好处要大于你……说真的,他在哪儿度的假?”
“在圣·瓦勒里,他在那儿有一艘游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度过。”
“和他妻子一起?”
“他没对我说……”
“爸爸,午饭前我还有时间骑马吗?”
“有,我亲爱的……”
过一会儿,他要在旅店上面随便哪间卧室去睡一觉,这个习惯是不能改变的。
◆第二部◆
第二章
又过了几周令人心焦的折磨人的日子。他在办公室和在家里吃饭时,曾经有几次突然觉得额头上一下布满汗珠,神经骤然紧张,胸口涨闷,于是周围的目光立即汇集到他的身上,使他感到难以承受。
他渐渐地让自己相信这笔钱是属于他的,是他合法地获得的,如果他连动用它为自己买一点渴望了多年的东西或想为妻子儿女送一点礼物的权利都没有,那是不公正的,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有时竟然会怀疑那些钞票是否还在提包里。
每隔五天,他要在不同的车站选定一个寄存箱,而每五天一换的钥匙从不离开他的口袋,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多米尼克问起这把钥匙。
既然过了规定时间后车站职员就可以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放到寄存处,那就是说钥匙还另有配件,要不就是有把万能钥匙。会不会有某位职员看到朱斯坦屡次出入自己的管辖区从而产生好奇心打开寄存箱呢,那末……
不可能!不现实!只是他从洛桑归来后养成了习惯,对一切乃至最荒诞的设想都要有所考虑。
他渴望的不是财富,他并不期望改变生活、离开他在博德兰公司的职位、搬进另一座新房、去蓝色海岸游玩、或是到乡下买一处房子。
他已习惯于周围的环境、老一套的习惯,否则他会觉得迷惘。
他急于实现的,是他从童年起就产生的种种微小的欲望和心愿,比如说买一种小刀,就象他在家乡制造武器商那里看到的那种;不时地给孩子或妻子带些礼物回来。
在不去布瓦西的星期日,他们也很喜欢下午投身于香榭丽舍大街、马提尼翁大街和圣·奥诺雷广场散步的人群中流览橱窗。
“瞧,爸爸……”
不过是仅买几个法郎的玩具,可是当妈妈的紧紧抓住了约瑟的手。
“你要干什么?要是见到你喜欢的东西就买……”
多米尼克自己在见到一只手提包、海尔梅斯头像或是一块头巾时不也照样停住脚步了吗?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乐趣。他渴望奉献给他们的也正是这类小东西。他不必象以前在准备购买一件物品时那样长时间地商量,犹豫。他只要径直推开商店大门,用手指指东西,连价钱都不用问……他越来越经常地想起波士顿的小偷,最后竟对他们产生了钦佩之情。他认为他们当中最少的也被判了十五年的徒刑,太不公正了,他们没有动用过一张钞票,还没来得及满足个人的任何一点欲望。甚至没有幻想某一天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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