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位可怜虫,那位同谋犯,由于软弱出卖了同伙,在时效期限前夕,忘乎所以,迫不急待地想以有钱人自居……
到了十月份,他也同样迫不急待了。记不清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去圣·拉扎尔车站时,他把手提箱提到卫生间打开,自我解脱说是为了证实一下他的财富没有被人用旧报纸顶替。
钞票原封未动。他又替自己找了个借口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十英镑的钞票。他现在已经到了步步需要为自己开脱的境地了。
美钞货真价实,他已经做过试验,起码是他在意大利林荫大道上的银行里换的那张。那么英国货币呢?
他又朝另一家银行走去,出纳员履行了同样的手续。最后,连扫都没扫他一眼就把法国银行印制的钞票递给了他。
他不知道该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拿它们如何是好。他信步走进马尔帕夫大街一家他从不敢光顾的酒吧。自个儿坐在高高的独脚凳上,喝了半瓶最好的香槟酒。
没有任何快意。他还剩有钱。他刚才甚至把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放进一位瞎子的帽子里,这个瞎子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显然,一定得想出个办法来。他此刻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正在经受一场精神上和意志上的磨难。他越来越经常地,陷入一种突如其来的手足无措之中,引起周围人们越来越多的关注。
他想到了全国性的彩票,权衡利弊,考虑了约有一周左右,试图预测出这条路上会出现的障碍和危险。这样,到了十一月初,他终于相信自己找到了出路。
他又拖延了近两周。一个周一的晚上,他回到家时双手捧满了盒子。尽管他内心惶恐不安,脸上却若无其事地佯装微笑。
“你怎么了,朱斯坦?你以为要过圣诞节了吗?”
“别着急,孩子们……”
“这是什么,爸爸?”
首先是给“瓶瓶”的一辆小汽车,可以靠一根用软线和汽车联在一起的操纵杆控制它向各个方向运动。
“真是给我的?”多米尼克疑惑地在一旁看着他。
“给我的呢,爸爸?”
是约瑟嚷嚷了两年的学生书包。她打上学以来,一直背着个老也使不坏的书包,那书包的外表已经灰溜溜、粗拉拉的了。
给多米尼克的,是她在一个星期天曾在香榭丽舍大街的橱窗前注视良久的一枚装饰别针。
“这要配我的蓝套裙可太合适了,你不觉得吗?”她当时曾这样说。
最后是给他自己的,那把出类拔萃的小刀,上面装有六种不同的刀口、一个改锥、一个开瓶子的启子,还有一把真正的小锯,刀柄是用鹿角做的,不折不扣是他小时候在武器商的橱窗里欣赏到的那种。
“都在这儿啦,孩子们……向马道个谢吧……”
“马?”多米尼克重复着,她还不敢高兴过早。
“很简单。星期六早上在办公室,一位顾客对我说他有赛马的准确情报。他姐夫在某俱乐部,不是赛马的骑师就是训练师,这我知道得不确切。他问我愿不愿意冒五法郎的险。于是我交给他五个法郎让他代我下赌注。我对赛马一窍不通,连他打算下赌注的那些马的名字都不知道。今天下午他交给我六百多法郎,告诉我说我们赌赢了,只是顺序不对。我听到这消息时吓了一大跳……看这意思,如果当时赌同样几匹马而且顺序也对的话,我们能领到一万二千多法郎。”
多米尼克紧蹦的面孔松弛下来,但她仍在沉思。
“我听说第一次赌的人几乎都会赢……”
旁边的约瑟已经开始把书本往新书包里装了。“瓶瓶”也正在找东西开动他的小汽车。
“它总是往后退,爸爸……”
“我做给你看……”
他必须为此耽搁几分钟。
“朱斯坦,希望你别赌上瘾……你知道我小的时候听大人讲过好多关于赛马的事……”
他听说过这件事,属于拉沃的家史。她祖父原在小田园大街拥有一座一流的饭馆,不少有名的专栏编辑、作家和上层人士经常鳞集一堂。在几年之内,饭馆曾名噪一时,大大小小的金融家们经常身着礼服、头顶灰色大礼帽来这里进餐。
“他开始时也是偶尔听到一点内部消息,下点小数目的赌注……以后发展到想见见那些马,于是几乎每天下午都离开饭馆,把大权交给了领班厨师……”
“开始,他大把大把地赢,以至于都准备把饭馆重新装修了,当然这样一来会使它失去原有的特色。
“遗憾,钱的动作比他快……三年以后,我祖父沦落成自己这个饭馆的待应部领班,饭馆是靠他原来的一个小办事员重建起来的……
“假如一切按原计划发展,父亲能继承家业,他也就用不着在十四岁上就去威扑来旅馆当穿制服的仆役了。”
他强装微笑,开了个玩笑:“他也就不会认识你的妈妈了……”
因为他岳母曾做过同一旅店的衣帽间小姐。
“我祖父结局很惨,每个星期都要往几个儿女家跑,四处寻求周济……他最终死在圣·克鲁德的一个赛马场上,据说是由于心脏病发作,可我敢说是死于营养不良……”
52书库推荐浏览: [比]乔治·西姆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