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雷沉默不话,因为他无话可说。电话线另一端,似乎拉普万特窘迫不安。
“我干什么呢?我继续寻找他吗?”
“如果您愿意……”
回答更使拉普万特摸不着头脑。
“您不相信……”
冯·默伦刚才跟他说的是什么?人人都可能杀人,只要有充足的理由。爱情……路易丝与别人结婚,过了将近三年的日子,又当了上校一年多的情妇,这有可能吗?而且,她不正是要离开上校,重回一个丈夫的怀抱吗?
利益?从瓦尔的死亡,巴尔米利能得到了什么好处?
梅格雷有点泄气。一场调查之始,他常常是这样。总有人物显得不现实,行动不连贯的时刻。
在这样的时刻,梅格雷阴郁不快、笨拙、迟钝。年轻的拉普万特尽管是他们队伍里最新的成员,也相当了解这点,虽然在电话线的另一头,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尽力而为,警长……照片上出现的人,我列了一份名单……只有两、三个需要查明身份了……”
电话里的空气沉闷,尤其因为梅格雷不习惯蓝色海岸这个地方,就更觉得准受。他走回酒吧厅喝完酒,发现露台上摆好了晚餐的桌子。
“可以进餐吗?”
“可以。不过我以为这些桌子都被人预定下了。每晚都是如此。我在里面给你安排了一个座位……”
好家伙!只要有胆子,人家大概会邀请他与雇员一道进餐的!
第五章
他没有睡熟,还隐隐意识到所在的处所,意识到二百扇窗户全打开着的酒家、环绕着有蓝茵茵草坪的公共花园的路灯。陈旧的俱乐部——象晚饭后他看见进宾馆的年轻人打扮的老太婆一样老——和懒洋洋的大海。他数了又数,就象别人数绵羊那样,每隔十二秒钟,大海就把水淋淋的流苏摔落到岸边的峭石上。
一些小汽车时停,时走,作复杂的练习。一些车门砰然作响。可以如此清晰地听见人声,以致人们有不舒适之感。还有一些轰轰直响的大客车,载走满车的赌徒,又拉回另一批,还有对面巴黎咖啡厅露天座的音乐声。
有时,意外地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人们便可以听见一辆马车的轻微声响象乐队中的笛声似的从远处传来。
他原来感到热,就让窗户开着。但由于他没带任何行李,没穿睡衣,又觉得冷,便走去关上,顺便不快地朝体育餐厅的灯火看了一眼。那儿,沙滩尽头,约瑟夫·冯·默伦,伯爵夫人称呼的“爸爸”,正在主持宴会,招待二十位宾客。
因为他的心境不同,所以对人的看法也就变了。现在他怨恨自己,为自己象个乖孩子一般听比利时金融家说话,不敢打断他(可以这样说)而几乎觉得受了侮辱。
其实,一个如此显要的人物待他亲切友好,难道不使他高兴?与约翰·T·阿尔诺那个身材矮胖、自信得叫人讨厌的英国佬相反,冯·默伦没有以某个阶层的习惯来给他上课的神气,而且,梅格雷亲自出马,他还显得受了感动。
“您,您理解我。”他似乎时刻都这样说。
梅格雷没有让人欺骗吧?“爸爸”……“小伯爵夫人”……“大卫”……所有这些绰号,他们彼此使用,却懒得确指是谁,好象全世界都可能知道似的。
他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他吃力地翻过身来。突然,赤裸裸地躺在浴池里的上校出现在他眼前,接着是同样光赤着身子,接受长着拳击手脑袋的按摩师按摩的比利时佬。
这些人不是过于文明,以致不可能被怀疑吗?
“任何人都可能杀人,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并确信不会被抓获……”
然而冯·默伦并不认为爱情是充足的理由。他是不是巧妙地让人明白,对于某些人,爱情是几乎不可想象的?
“……在我们的时代……一个年轻的、可爱的女人,有些经验……”
他们的“小伯爵夫人”叫医生,呻吟,让人把自己送到医院,接着,病情缓解后,又给在巴黎的前夫打电话,试图与其会合。他是她时断时续的情人。接着又与善良的“爸爸”冯·默伦通话。
她知道瓦尔死了。她看见了尸体。可怜的小女人不知怎么办是好。
叫警察吗?她没想到。她的神经受的震动太大。再说警察,穿着大皮鞋,思想狭隘的警察,能够从“他们”世界的事情里明白什么呢?
“孩子,坐飞机来见我。我给你出主意……”
在此期间,另一个人,约翰。T·阿尔诺到了乔治五世宾馆,满口劝告、叮嘱,满口半明半晦的话。
“当心哪,别惊动了新闻界。小心从事。这件事情,可是个炸药桶。牵涉到许多重大利益。全世界都将被震动。”可是,却正是他打电话给伦敦的律师,让他们赶来,大概帮他在案子上耍花招。
冯·默伦泰然自若地把巴尔米利伯爵夫人送到洛桑休息,好象这是最正常、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这倒不是逃跑——不是。她并没有试图躲开警察。
52书库推荐浏览: [比]乔治·西姆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