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垣从罗丝的话中,得到赞成拨电话给波曼先生的授意。
他取出波曼先生给的名片,开始拨电话。铃声响了,接着传来波曼太太懒洋洋的声音。
「我是中午才去府上打扰过的中垣,有点事想请教波曼先生。」
——好,请等一下。……又是要问娶日本老婆的心得吗?哈、哈、哈……
波曼太太轻飘飘的笑声,使中垣连想到那块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这对隐居的老夫妇已逐渐与现实脱节,简直像生活在想象的童话世界,如今要提起这样活生生的杀人事件,总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喂,是你啊。这次又想问什么?
与太太相比,波曼先生的声调显得踏实许多。大概男人不论年纪多老,总不会对现实失去兴趣。中垣松了口气。
「我想向您打听住在尤加利屋的鲁森太太。她和您一样,都是法国人,您认识她吗?」
对方沉默片刻。
——真奇怪。
再度开口时,波曼先生的声音变得非常拘谨和严肃。
「怎么说?」
——刚才警察也说,要来问我有关她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她被杀了。」
看来非说实话不可。中垣说完后,将话筒紧紧靠在耳朶上。
——啊?
中垣的耳际传来老人吃惊的低呼。
「今天天中午在家里被杀。」
——嗯。怪不得警察……原来如此。你是想写她的事啰?
「不,其实是我的朋友才搬到她的隔壁,还不熟识,却发生了这种事……」
——那么告诉你也无妨。这位鲁森太太可是个大美人,又是寡妇,所以身边不乏追求者。她死去的老公并没有留下什么钱,但是她却可以生活得相当舒服。……真的很舒服哟。实在是个厉害的女人!你能想象得出这『厉害』二字是什么意思吗?她和各式各样的人交往。…i我只能言尽于此。
「谢谢。」
中垣反射性地结束谈话。从对方的口气,他明白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讲完了?」
罗丝一脸诧异地问,似乎觉得电话结束得太快。
「老先生不愿意多提。……只说鲁森太太很漂亮,所以有许多男朋友。毕竟是同胞,很难下评语。……」
「 是吗?……山下小姐说杀人嫌疑犯有一箩筐,大概也是指这件事。」
罗丝站起身在客厅里缓缓踱步,先走到大门口,然后转身折返。她双手交叉胸前,似乎在想什么。
和鲁森太太只见过一面,不可能是为此事伤神。
(她一定在想自己的母亲。或许应该说感受更深刻吧。)
中垣想着,忽然觉得罗丝很可怜。——在这段艰辛的时刻,我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你肚子饿了吧?」
忽然停下脚步,罗丝问道。
「嗯,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
「我忽然觉得肚子好饿。来不及做晚饭了,还好山下小姐告诉我附近有家馆子,东西不错。……我们叫来吃吧。」
她打电话到馆子订了一份炒面,中垣也订相同的东西。
(思念自己的母亲,让她忘记了饥饿。)
中垣想象着这样的场景。
吃完晚饭,罗丝的精神已大致恢复,只偶尔会把手放在胸口,好像在抚慰受惊的心灵。
脸上也似乎展露出笑容。
(大概不要紧了吧。)
中垣想。在单身女郎房中待太晚不好,正打算告辞时,传来了敲门声。
访客是藤村巡佐。
「基尔摩小姐,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教。」他说,语调有些生硬。
「有何贵干?」
不知是否感受到自己被怀疑,罗丝的态度也变得冷淡。
「你刚才说与鲁森太太昨天才初次相见,对吗?」
「没错。」
「真的?」
罗丝强捺佳心中怒火。
「我昨天才到日本,以前怎么可能会见过她?
「但是你小时候在日本长大。会不会那时候见过面?」
「不可能。那已经是十三年以前的事了,而且我自从五岁离开种户之后,一直住在东京。至于五岁以前的事,谁还会记得!?」
「 令尊尊认识鲁森太太吗?」
「可能吧。家父在神户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又都是外国人,说不定彼此见过面。」
「昨天你和鲁森太太碰面时,没有谈到令尊吗?」
早些时间罗丝回答警方讯问,只说和鲁森太太碰面闲聊几句。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些细节实在没必要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既然藤村来问,只好一五一十地招了。
「提过,」她回答。 「可是,鲁森太太却说和家父不熟。原本,我是想打听亡父的一些事情……」
「这就奇怪了。」藤村巡佐歪着头表示不解。
「怎么呢?」
「令尊的名字是不是叫西蒙?基尔摩?」
「是的。我曾经向您报告过。」」
原来在以证人身分接受侦讯时,罗丝已经将她的身世及父母名字都告诉警方。
「是这样的。」藤村清了清喉咙。 「我们在鲁森太太的房里,找到大约十封西蒙?基尔摩写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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