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罗丝倒抽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写的?」
「最近的一封大约四年前,其他的年代就相当久远啰。有些好像是便条,可以追溯到你出生的那年!」
藤村一边回答,一边凝视着罗丝。那视线令她感到刺痛,好像赤裸裸地被人观察。——到底自己露出的惊讶神情是不是真的?
她知道在藤村的注视下,自己的表情逐渐僵硬,说不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在演戏。罗丝突然兴起破坏自己表情的冲动,开口说:
「可以让我看信吗?」
「当然可以。我正想请你鉴定一下是不是令尊的笔迹。」
藤村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纸袋,交给罗丝。
「请看。」
接过纸袋时,罗丝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她坐回沙发,双膝用力并拢,因为假如不这么做,恐怕膝盖也会抖得不象话吧。轻轻倒转纸袋,一迭用橡皮筋束起的信件落在她的膝上。
「没有信封,信纸则按照年代排列下来。里面写的东西简单扼要,你看一下笔迹,有任何可疑之处,请告诉我。」藤村巡佐说。
罗丝把那迭信纸翻转过来,父亲的字迹跃然呈现在泛黄的纸上。那的确是亡父的笔迹。虽然字写得一丝不苟,但m和n与下一个字拖长连接的方式,正是他写字时的特点。
信一开始是日期:
一九四一年八月十日
那年罗丝刚出生。二月才出生的她,那时正好满半岁。父亲在信中写着——
亲爱的克拉拉:
感谢你告诉我她和北杉的事。但是,我并不想深究。她从没有刻意隐瞒,所以我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总之,她不会认真的。就算她的恋爱是认真的,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希望这个问题不会造成和你之间的障碍。
西蒙?基尔摩
通篇读下来,罗丝完全看不懂父亲指的是什么。文中的她是指谁?母亲抑或别人?
另外,也从没听说过北杉这个人。
「怎么样?」藤村催促似地问道。
「的确是家父的笔迹。」罗丝回答。
「你有没有携带令尊写的任何东西?」
为了留做纪念,她会把大学住宿舍期间,父亲写给她的信保留下来。可是,那些侰和书一起托运,还没到达。
「目前手边没有,但这些字确实是家父写的。」
她回答,继续看第二封信。
亲爱的克拉拉:
此地湿气甚重,对你的健康不利,已托古泽先生再找一间房子。我为了这事特来拜访, 可惜你正好外出,故在信箱中留下便条。后天我们在老地方见,再详谈。
这张纸严格地说不能算信,因为它写在一般的便条纸上。虽没有载明日期,但从纸变色的程度,可知它的年代相当久远。这些信中的口气都很平淡,但就因为措词太简单,反倒让人感觉罗丝的父亲与鲁森太太之间,有着不需要多余言词的亲密关系。
罗丝父亲回国后还写过两封信,仅只寥寥数语,而且都是通知送钱的事宜。
亲爱的克拉拉:
年老之苦,我亦有同感。随信附上支票,上次涯钱时忘了写信,引起你的不满,但我已毫无提笔写信的精神和兴趣。
这是罗丝父亲寄给鲁森太太最后一封信的内容。
从这些,罗丝只能得知亡父会多次济助鲁森太太,两人经常碰面,而且有某些共通的秘密。
但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回国之后还汇钱给鲁森太太。难道是克拉拉?鲁森诉苦说自己年老无依,所以他基于往日情谊才送钱的?
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中垣听波曼说,鲁森太太好像有很多男朋友,父亲是不是其中之一?
她的脑子里有许多疑问。
「你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吗?」
藤村巡佐的声音把罗丝唤回现实。
就在这时,她的脑际忽然灵光一闪,信中所写的古泽这个名字,似乎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第二封信中提到古泽,他好像是以前父亲店里的经理。」
「神户还是东京?」
「神户。父亲搬到东京之后都是一个人工作。」
「你不是五岁便离开了神户,怎能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这位古泽先生经常会上东京,所以才记得。」
「原来如此。……」
藤村巡佐微微颔首。
罗丝的父亲搬到东京以后受当地驻军的嘱托,在某幢大楼外挂出「基尔摩贸易公司」的招牌。其实他只不过是个掮客,所以公司里既没请经理,也不设办事员。不知是否因为没有事干,有时他一连几天都不去上班,待在家里看书。
至于古泽这位以前的工作伙伴,自从罗丝的父亲搬到东京之后,也开始自己经营古董生意。
战后的物资缺乏,许多人抢着卖古董,可是买气却不旺盛,而且大部分的买主都是外国人。所以,古泽时常上东京拜访罗丝的父亲,好介绍一些买家。
等罗丝说明完,藤村巡佐问:
「你知道这位古泽先生现在住哪里?」
「不清楚。不过从事古董生意这么久,应该有不少人认识他才对。」
「我们会进行调查。」
藤村巡佐掏出笔记本,不知记下什么。
看来不管巡佐再怎么追问,罗丝的记忆里也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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