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可以感觉到这个小产业主对所有那些法国人或外国人的仇恨,他们用亵渎圣物
者的脚践踏着撒满种子、收获季节漫长的土地。他抱着双臂,神态庄重。
“你呢,布西埃老爹,假如他们打起来了,你会有什么想法?”莫雷斯塔尔边叫坐
在晒台栏杆上吃面包的老乞丐,边问道。
他又干又瘦,像葡萄藤一样扭扭弯弯,一头长发颜色像尘土,木无表情的忧郁的面
孔仿佛是刻在教堂的古木上似的。每隔三四个月,人们就能看见他来到圣埃洛夫,挨家
挨户敲门,然后又出发去别的地方。
“首先,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他嘟囔道:
“我不大清楚……很久以前……”
“你喜欢哪个国家?法国,是不是?经过这里的这些路呢?”
这个老好人左右摇摆着身体,不做回答,也许是没听懂。沙布勒克斯讥笑道:
“您以为他会去看那些路吗!他只知道自己是从左边国家来还是从右边国家来的!
他的国家是有烩肉的地方……是不是,布西埃?”
莫雷斯塔尔的心情一下子坏透了,他感到气愤,痛斥那些漠不关心的人、热情不高
的人、平民百姓、资产阶级或农民,他们只考虑自身的安逸,却从不担心祖国的荣辱。
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某些报纸散布的、流动商贩连最偏僻的乡村里都兜售到了的那些
书和小册子,宣传的尽是那些可恶的思想!
“是的,”他喊道,“那些新思想,是它们的流毒把我们摧毁了,那些小学教师在
毒害着青年一代。连军队也受到腐蚀。全军都在反抗……”
他的目光盯着菲律普,菲律普时不时地点点头,不作回答。父亲把儿子的这种动作
视为了对他的观点的苟同。
“是不是,菲律普?你在那边离得近看得更清楚,看清所有那些不惜任何代价做着
和平美梦却使我们越变越弱小的懦夫!也听见他们演讲,所有在公众集会上与政府的同
僚一起公开大声叫嚷反对军队和祖国的罪恶的十字军东征……一说到首都!……可外省
免不了受到传染!瞧,你读过这本无耻的书吗?”
他从摊在桌子上的一大堆纸中抓起一本紫色封皮的小册子,放在他儿子眼前。他接
着说道:
“《毕竟是和平》!且不说作者的名字,一本写得非常好的书更显得危险,而且,
这本书不是我刚才影射的那些大声叫嚷的人写的,而是一个学者,一个外省人,甚至是
家在边境上的一个法国人。他甚至跟我们同姓……一个远房表兄……莫雷斯塔尔家族很
庞大。”
“你能肯定吗?……”菲律普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看到这本小册子时脸色变得刷白,
“你是怎么知道的?”
“噢!很偶然……一封寄给我的信上写着:‘亲爱的莫雷斯塔尔,衷心祝贺你的小
册子出版。’”
菲律普回想起来了。去年,他本该来老磨坊的,那封信是他的一位老朋友寄给他的。
“你不想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吗?”
“有什么必要呢?一家之中出了一个混蛋时,根本不必急着去认识他。而且,他自
己也无脸在这本可耻的小书上署上真名……无论如何,这个混蛋,但愿他不要落到我的
手中!我们不要再说他了……”
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很长时间,谈他所想到的所有战争或和平、历史或政治方面
的问题。只是在如他自己所说的“掏空了口袋”之后,他才突然惊呼道:
“朋友们,说得太多了!已经四点钟了,沙布勒克斯,我愿意为您效劳……是不是
这样,有人偷了您的家禽了?你来吗,约朗塞?我们会看见几个面孔漂亮的士兵正在准
备煮汤呢。没有比法国人的野营更热闹、更令人兴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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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玛特和苏珊娜,尽管年龄不一样,两人相处却很融洽。玛特对她的女友宽容大度,
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没有母亲、自己照顾自己的苏珊娜;苏珊娜相对玛特来说,性格却没
那么平稳,有时热情洋溢、非常温存,有时则咄咄逼人、冷嘲热讽,但她总是充满优雅
的魅力。
当玛特打开那些旅行箱后,苏珊娜想亲自把旅行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把那些小
件物品放在桌子上摆好,其中有孩子的照片、吸墨水纸、最爱读的书等等,借助这些东
西可以使这个无人居住的房间显得亲切一些。
“你在这里会很舒适的,玛特,”她说道,“房间很亮……你和菲律普只相隔一个
卫生间……可你怎么想到要两间卧室呢?”
“是菲律普的主意。他担心早晨会把我吵醒……”
“啊!是菲律普的主意,”苏珊娜重复道,“是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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