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吗?他无动于衷。渐渐地,苏珊娜放开了她的手臂。她的双手垂下来了。
她痛苦地注视着她所爱的这个男人,突然间她倒下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啊!我疯了!……我疯了!我干吗要说出来呢?”
在让她激动不已的希望之后,这种灾难对她来说是可怕的。这一次从她脸上淌下来
的是真正痛苦的泪水。她哭泣的声音把菲律普从梦幻中惊醒了。他伤心地听着,然后开
始走着穿过房问。他是那么容易受感动,在他的身上发生的事情使他因感不解。他爱苏
珊娜!
他一刻也没有逃避事实的念头。从苏珊娜刚才说的那些话开始,不必去寻找别的证
据,他就已承认了他对她的爱情,就像承认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的存在一样。这就
是为什么苏珊娜一察觉到菲律普的态度,就突然犯了不谨慎的错误,说出了“小心,菲
律普要逃走”这样的话。他属于那一类男人,在他们认识到错误的那一时刻会意识到自
己的职责。
“菲律普,”她又说道,“菲律普!”
由于他默不作声,她又握住了他的手,喃喃说道:
“您是爱我的……您爱我……那么,假如您爱我……”
泪水不会毁坏她那妩媚可爱的面庞,忧伤相反地却能为她重新扮美,使她显得更加
端庄,更加动人。她坦率地把话说完:
“那么,如果您爱我,那您为什么要拒绝我?别人在恋爱时是不会拒绝他所爱的那
个人的……您也爱我……”
她那张漂亮的嘴在哀求。菲律普从中看出那种给人以快感的动作。有人说过,两片
嘴唇在表达爱的话语时是幸福的,它们不能说别的话语。
他把视线移到一边,以免头昏目眩。他控制住自己,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她觉察
他说话时的颤抖,说道:
“正是因为我爱您,苏珊娜,我才拒绝了您……因为我太爱您了……”
她感觉到这个断断续续的句子无法挽回。她没有表示出异议。完了。她用那么深入
的方式才把它弄明白,以至于片刻之后,菲律普打开门准备离去的时候,她甚至连头都
没抬起来。
可他没有走,担心这样会侮辱她。他坐了下来。他们俩只隔着一张小桌子,却是咫
尺天涯!如果她知道所有女人的诡计、卖弄风情和嘴唇的引诱对征服这个爱她的男人的
心是无能为力的话,她会是多么惊奇啊!
钟敲了十下。直到莫雷斯塔尔和约朗塞回到家里时,菲律普和苏珊娜两人一句话都
没有说。
“我们准备好了吗,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喊道,“你同苏珊娜道别过了吗?”
她代他回答道;
“是的,我们已经告别过了。”
“那好,现在轮到我与你告别了,”他边说边拥抱着这个年轻姑娘。“约朗塞,说
好你要陪我们走一段路的。”
“我陪你们走到野狼高地。”
“如果你陪他们到高地,”苏珊娜对她的父亲说道,“那还不如一直陪到老磨坊,
再沿大路返回。”
“这倒是真的,可你呢,苏珊娜,你留在家里吗?”
她决定陪他们到圣埃洛夫那边。她迅速地披了一条丝巾。
“我来了。”她说道。
他们四个人一起从小城沉睡的大街上走过,没走几步,莫雷斯塔尔就急急忙忙地评
论起他同达斯普利上尉的会面来。上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透彻地领会到在他看来像
“碉堡”一样的老磨坊的重要性,但这位法国军官的另一个观点,在对他的下级军官应
扮演的角色这个问题上,与莫雷斯塔尔的意见有分歧。
“你能想象吗,菲律普,他拒绝惩罚我向他揭发的那些士兵……你知道沙布勒克斯
抱怨的那些强盗吗?……嗯,他竟然拒绝惩罚他们。这个团伙的头子,一个名叫杜沃歇
尔的人,没有祖国观念,吹嘘他自己的那些观点。你明白这些吗?这个无赖用十个法郎
的罚金,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答应不再重犯和被上尉训了一通之后,就得以脱身!达斯
普利先生声称他运用温柔和耐心最终会把杜沃歇尔和他那一类的士兵培养成最优秀的战
士!真是开玩笑!仿佛要制服这些家伙除了用纪律外没有别的办法!战斗打响时让这一
大帮坏蛋冲过国界线当炮灰吧!”
菲律普本能地放慢了脚步。苏珊娜跟在他的身边。他在不同的地方,借助电灯光,
看见她的金发上的光轮和她披着丝巾的美丽的身影。
既然再也不怕她了,他感到自己对她十分宽厚。他试图跟她说一些甜言蜜语,就像
别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小妹妹一样。但是,沉默显得更加温柔,他也不想打破这种颇具诱
惑力的沉默。
他们过了最后那几栋房屋。街道由白色的公路延续着,公路两旁是高大的杨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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