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坐下来,招呼德·特雷邦先生:
“还要一会儿功夫……放下材料。请你把苏珊娜·约朗塞小姐带到这里来。”
德·特雷邦先生走了出去。
“苏珊娜也在这里吗?”约朗塞用充满焦虑的声音问道,“她刚才就已经来了
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他徒劳地依次留意着他询问过的那些人的面孔。三四分钟过去了,
剧中的演员没有一个人做手势。莫雷斯塔尔坐在那里,脑袋歪向胸前。玛特两眼紧盯着
帐篷的入口处。至于菲律普,他惊恐地等待着这额外的不幸的降临。大屠杀并没有结束。
继他的父亲、他的妻子和约朗塞之后,命运要他自己献身做第四个牺牲品。
勒科尔比埃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对他充满了同情,甚至有些可怜他。这时,菲律普
的真诚在他看来是绝对的,他真想放弃试验。但是,怀疑占了上风。那个假设是那么荒
谬,他感觉到这个人会在他的妻子、父亲甚至约朗塞面前欺骗地指控那个年轻姑娘。而
苏珊娜一出现,谎言即变成不可能的事。这个试验是残酷的,但是,无论从什么意义上
讲,它都会带来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切性,没有这一确切性,勒科尔比埃是不想给这场调
查下结论的。
菲律普感到一阵战栗。玛特和约朗塞站起身来。帐篷打开了。苏珊娜走了进来。
突然,她做了一个往后退的动作。从第一眼起,从这些一动不动的人们的神情上,
她已经猜到她的女性本能已经预感到的危险。她脸色煞白,没有力气,再也不敢往前挪
步。
勒科尔比埃抓住她的手,和蔼地说道:
“请您坐下,小姐。为了弄清楚几个疑点,您的证词可能对我们非常珍贵。”
只有一张空椅子,就在约朗塞旁边。苏珊娜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她的父亲。从圣埃
洛夫的那天晚上起,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他转过头。她颤抖着坐了下来。
这时,急于完成调查的勒科尔比埃迅速地走近菲律普,对他说道:
“我这是最后一次问您,先生。几分钟后,一切都将不可逆转地结束。这要看您的
意愿……”
但他没有说更多的话。他还从来没见过像菲律普这样憔悴的面孔,也从来没见过他
抽搐的乱七八糟的脸部轮廓显出的如此充满力量的表情。他明白菲律普已经决定跨越最
后一步了。他一言不发地等候着。
实际上,菲律普仿佛也一样,渴望碰到可怕的目标,他说道:
“部长先生,假如我告诉您那天晚上我所呆的确切地点,那我的话对您来说具有无
可争辩的价值吗?”
他的声音几乎是平静的。他的眼睛盯住了帐篷的一个固定点,再也不敢从那里移开,
因为他担心会碰上玛特或约朗塞或苏珊娜的目光。
勒科尔比埃回答道:
“有无可争辩的价值。”
“我父亲的那些证词会相对减弱吗?”
“是的,因为我应该用一个我再也不能怀疑其真诚的人的话来衡量。”
菲律普沉默了。他的额头上淌着冷汗,他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喝醉酒、快要摔倒的
人一样。
勒科尔比埃坚持不懈地说道:
“先生,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在有些情况下,必须朝前看,要到达的目标从某
种意义上来讲必须使您眼花缭乱。”
菲律普继续说道:
“那么,部长先生,您认为您的报告经这么一改,就能对巴黎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吗?”
“我可以肯定。参议院议长让我隐约看到他的个人想法。此外,我知道他能做什么。
如果我的报告结果让他有一些余地,他就会给德国使馆打电话,他会登上主席台让议会
以及整个国家面对既成事实。内阁在一片嘘声中倒台,会出现骚乱,但那将会是和平,
像您先前所说的那种和平,先生,是一种没有耻辱的和平,以自尊心的微不足道的牺牲
为代价,这种和平会使法国强大。”
“是的……是的……”菲律普说道,“但如果太迟了呢?如果我们什么也不能阻止
呢?”
“这一点,”勒科尔比埃说道,“不知道……也许确实太迟了……”
这对菲律普来说是最残酷的想法。他的两腮凹陷下去。这几分钟就像长年的疾病一
样,仿佛把他变老了。一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些原始绘画上的垂死的殉道者的脸部表情。
唯有肉体的痛苦才能如此扭曲一副面孔。真的,他那副痛苦的表情就像是有人让他在拷
问架上受折磨、用一块烧红的铁块烙他一样。然而,他感觉到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就像
那些哀求着的牺牲者一样,他清楚地明白,经过一系列不可逃避的事实,他在某些时刻
——在可怕的条件下——也许有能力能为世界免除战争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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