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呢?……主人?……”
又一次摇头,接着门关上了。可是梅格雷没有走,他站在那儿,盯着那幢房子看的时候,看到门又移动了,可是这一回只开了不到一英寸。那个老女佣人毫无疑问在偷看他。
不过,使他待在那儿的真正的原因是他看到了一张窗帘在移动,他知道那窗帘是在贝彻的房间里的。透过窗帘看进去有困难,可是那儿当然有一张脸。梅格雷看得更清楚的是一只手的轻微的动作,可能是一个招呼的动作罢了。可是梅格雷认为它包含着更多的意思。
“我在这儿……别硬来……小心……”
三双眼睛盯着他在看。女佣人的在门后,贝彻的透过窗帘,还有那条狗的。狗扑到大门上,汪汪地叫。在他们周围,田野里,母牛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叫人很难相信它们还活着。
梅格雷想到他要作一个小小的试验。他站在离大门两、三码的地方;这会儿,他突然向前迈出两步,完全像他要跳过大门似的。他忍不住微笑了,因为不但那扇门急忙关上,而且那条狗也夹着尾巴偷偷地向房子逃回去。
接着探长走在那条顺着阿姆斯特迪普运河的小路上。从他所受到的欢迎中,他所能猜到的是贝彻被关在她的房间里了,主人吩咐过不让他进去。
他猛抽烟斗,陷入沉思。他对一堆堆树干和木材看了一会儿;在那些木材堆的阴影里——毫无疑问,经常这样——贝彻和孔拉德·波平加站住脚,都用一只手挡着他们的自行车,互相拥抱着。
平静均匀地笼罩在这一切上面。这样宁静、这样晴朗——几乎是太完美了,完美得使一个法国人简直难以相信这儿的生活是生活。是生活吗?或者说,一切同一张风景明信片那样单调和做作吗?
在梅格雷看来,样样东西都是奇怪的。譬如说,他突然一转身,看到一艘他没有看到它驶来的高头船同他只相隔几码。他认出了那张帆,它比运河还阔,稍微早一点时候他看到在向遥远的地平线驶去的那一张。看起来好像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航行这段距离。
掌舵的那个女的,她用屁股贴在舵柄上掌舵,把一个吃奶的娃娃抱在胸前。一个男人跨坐在第一斜桅上,两条腿摇摇晃晃地垂在水面上,他在装一个新的斜桅撑杆。
那艘船经过维南德斯家门口,接着又经过波平加家门口。桅杆比屋顶更高,那张帆挨次把两幢房子完全遮掉。
梅格雷又站住脚。他犹豫不决。波平加家那个女佣人在擦洗台阶,脑袋向下,屁股翘起着。门开着。
她突然察觉梅格雷在她背后,急忙慌手慌脚地站起身来,心情是那么紧张,手也在哆嗦。
“波平加太太?”他一边问,一边指指房子里面。
她想要先进去,可是她感到踌躇,她手里拿着一条湿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湿布在滴脏水。
梅格雷乘她为难的当儿,径直走进去了。他听到客厅门后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敲敲房门。声音停止了。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其实上,不止是寂静——更确一点地说,是突然暂停。
最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只手放到门把手上,接着门慢慢地开了。梅格雷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阿内伊。是她开的门,同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下来,他认出站在桌子附近的那个人影。他戴着淡黄褐色鞋罩,穿着一套厚绒面呢衣服——利文斯,那个牧场主。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最后是波平加太太,她靠在壁炉架上,双手蒙着脸。
显而易见,那个新来的人打断了一场重要谈话,也许一场紧张的谈判,或者甚至是一场争吵。
桌子上铺着绣花的桌布,桌布上凌乱地摊着一些信,好像在愤怒中或是暴怒中扔在那儿的。
那个牧场主的脸上显出十分激动的痕迹。可是他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感情,摆出一副冷淡的、带着敌意的、矜持的态度。
“我恐怕打搅你们了……”梅格雷开始说。
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人说一个字。只有波平加太太向周围发狂似地看了一下后,冲出房间,急急忙忙地跑到厨房里去了。
“我真的非常抱歉,这样来打断你们的谈话……”
最后,利文斯说话了。他向阿内伊转过脸去,用荷兰语厉声说了几句,探长忍不住问:“他说些什么?”
“他下回会再来的……是时候了……”她突然停住嘴,不知道怎么措词。
可是梅格雷来救她了。
“是时候了,该教法国警察学学礼貌!大意就是这样,对不对?我们以前偶然碰见过——这位先生和我。”
那个牧场主没法从观察梅格雷的脸上的表情和仔细听他说话的声调来弄明白他说话的要点。
这当儿,探长的眼光已经移到桌子上的那些信上了。他看到一封信的下面的签名:孔拉德。
气氛变得越发紧张了。那个牧场主走到一张椅子前,把放在椅子上的他的帽子拿起来。接着他停住。归根结蒂,他没法横下心走掉。
“我想他给你们拿来了你姐夫写给他女儿的信吧?”
“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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