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街灯杆都在后面了,从现在起,是在黑暗中走,顺着港口边缘,经过一扇扇把海洋和运河隔开的闸门,然后走到纤路上,两旁都是树,再向前走五百码就走到波平加家那幢房子前了。
贝彻低声说:“我真不明白……”
“别说得这么响……这是个平静的夜晚,前面和后面的人都很容易听到咱们的话,就像咱们能听到他们的那样……几天前那个夜晚也是平静的。所以波平加会用通常说话的声音谈着日常的事情,也许在谈论演讲……”
“可不是。”
“而那时候,你却在低声责怪……”
“你怎么知道的?”
“这无关紧要……现在再提一个问题。演讲的时候,你坐在他身旁,你要握住他的手——可他拒绝你,对不对?”
“是的,起先他确实拒绝我。”
“可是你坚持?”
“是的……那是绝对安全的。他过去压根儿不是那么小心谨慎的。甚至在他自己的家里,只要我们两个单独待在一起,他就常常吻我。事实上,有一回,我们待在客厅里,跟到餐室里去放东西的波平加太太说话——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一直把我搂在他的怀里。可是近来他一直告诉我要小心……”
“所以你表面上在讨论演讲的时候,暗地里却在低声责怪他?而且你又一次想说服他跟你一起逃走……”
夜晚确实是寂静的。前前后后响着清楚的脚步声;梅格雷甚至还可以偶尔听到杜克洛说话的片断。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跟随便什么警察办案的方法对不上号……”
在他后面,维南德斯太太用荷兰语在责备一个孩子……突然,波平加家那幢房子在黑暗中呈现。没有丝毫亮光。波平加太太在台阶上站住脚。
“你当时就是这么站住的,对不对,因为你丈夫有钥匙?”
“是的。”
“你的女佣人睡了?”
“是的……跟今天一样。”
接下来的几对这时候会合成一群了。
“把门打开,好不好?”梅格雷说。
她打开门,开了电灯,灯光照亮了过道和左面的竹帽架。
“从现在起,波平加兴致高极了,是不是?”
“是很高。可是看来好像不怎么自然。有一点儿勉强。”
帽子和大衣纷纷脱下,挂在过道里。
“等一下!人人都在这儿脱帽子和大衣吗?”
“除了阿内伊和我以外,大家都在这儿脱,”波平加太太说,“我们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稍微梳理一下。”
“你直接上楼的吗?谁开亮客厅里的电灯呢?”
“一定是孔拉德。”
“那么,上楼去,好不好?”
他跟着她们上楼。
“阿内伊得穿过你的房间才能到她的房间去。她在你房间里停留过吗?”
“没有。我想她直接穿过去了。”
“就像上一回那样,脱掉你的大衣和帽子……把你的大衣留在你自己的房间里,还有阿内伊小姐,和那顶帽子……你接下来干什么?”
波平加太太的下嘴唇在哆嗦。
“稍微拍了点粉,”她说,“我急急忙忙地梳了梳头发……可是……我……我简直受不了……真可怕……我有个感觉,现在我能听到他的说话声。在楼下。谈着无线电收音机。设法收听巴黎电台……”
波平加太太把她的大衣扔在床上。她在哭,尽管没有淌眼泪。阿内伊直挺挺地站在孔拉德的书房——现在仍然给她当卧房——正中央。
“你们一起下楼的?”
“是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不是……我不敢完全肯定。我想阿内伊下来得迟一些……我急忙下楼去照看客人。”
“既然是这样,现在请你下楼去,好不好?”
他独自个儿同阿内伊待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他从她的手里把那顶帽子拿过来,看看房间周围,最后把帽子藏在长沙发底下。
“来吧……”
“你真的认为……”
“不,来吧……你也在脸上扑粉吗?”
“从来不。”
她眼睛底下有黑圈。梅格雷带她走出房间。
楼梯吱吱嘎嘎地响。楼下没有传来一点儿声音。
事实上,他们走进客厅的时候,整个场面看来不像——是真的——倒更像一个蜡像展览会。没有人敢坐下。维南德斯太太忙着在给两个孩子理弄乱了的头发,显然只有她一个人敢移动。
“你们请坐啊。照老位子……无线电收音机在哪儿?”
任何人还没有回答,他已经找到了。他开了收音机,转动旋钮,房间里突然交替充满了嘘嘘声、毕剥声、冷不防出现的说话声和片断的音乐声。最后,他扭到一个电台在播放法语的杂耍剧场录音节目,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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