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对上尉说……
又出现毕毕剥剥的爆音了。梅格雷调整另一个旋钮,声音突然比刚才响两倍:
……上尉是个好样儿的……可是上校,我的老兄……
低沉、洪亮的声音在人人都变得像石头似的站在那儿的整洁、庄重的客厅里回荡。
“坐下,”梅格雷吼叫,声音压倒场子里的闹声,“坐下来谈谈。来点茶怎么样?……”他试着望窗外,可是百叶窗关着。他走到前门口,打开门,喊叫,“皮伊佩卡姆普!”
“在,”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回答。
“他在那儿吗?”
“在。在第二棵树后面。”
梅格雷回到房间里。前门砰的一声关上。杂耍剧场节目已经结束,播音员在报告:
奥德翁唱片第2866号。
又是一阵毕毕剥剥的爆音;接着是爵士音乐。
波平加太太把身子靠在墙上。传来另一个电台的干扰,爵士音乐上面有一个带鼻音的说话声刚可以听到,哼哼唧唧地在讲外国话。有时候,是整整一串毕毕剥剥的爆音,接下来,音乐又开始了。
梅格雷看着周围,寻找贝彻。她倒在一张扶手椅上。脸颊上淌下两行热泪,在埂咽中她结结巴巴地叫着:“孔拉德……可怜的孔拉德……”
科内利于斯·巴伦斯看来好像是个死人,咬紧着嘴唇。
“来点茶怎么样?”梅格雷又问。
“还没有烧茶哩……”阿内伊回答,“首先,他们卷起地毯……他们开始跳舞……”
贝彻被越发激烈的哑咽憋得摇晃着身子。梅格雷看看地毯,看看铺着绣花桌布的橡木桌,看看窗,看看仍然心思完全放在孩子们身上的维南德斯太太……
十 难挨的黄昏
梅格雷的庞大的身躯高耸在众人头上。客厅很小,他靠在门上的时候,看来好像高大得通不过那扇门似的。他的脸虽然并没有绷着,却是阴郁的,事实上,他慢腾腾地、平静地、用几乎是捂住了的声音继续说话的时候,他显示的人情味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
“音乐继续在播放……巴伦斯帮助波平加把地毯卷起来,这时候,在那个角落里,让·杜克洛滔滔不绝地对波平加太太和她的妹妹发表议论……维南德斯和他妻子在低声商量,他们是不是走的好,因为对孩子们来说太迟了……波平加喝了一杯白兰地。这已经足够使他来劲儿了。他笑。他跟着音乐广播哼曲子。他走到贝彻面前,请她跳舞……”
波平加太太盯着地板看。阿内伊的带着狂热的表情的眼珠子在梅格雷作这场独白的时候,始终盯着他看。
“那个凶手已经知道他将要干什么事情了……房间里有个人注视着孔拉德跳舞,已经知道尽管这个人笑声有点过分吵闹,还不甘心过平静的生活,仍然不顾一切地在拚命寻欢作乐,两个钟头以后——这个人却要丧失生命了……”
他的话使那小小的一群听众震惊,人们可以感觉到这些话的震力。波平加太太张大了嘴要尖叫,但是叫声被抑制住了,贝彻仍然在抽抽搭搭地哭。
一下子,气氛改变了。你几乎可以以为活生生的孔拉德在场。孔拉德在跳舞,跳舞,有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这两只眼睛知道他很快就要丧失生命了。
只有让·杜克洛一个人没法不把它当一回事。
“很聪明!”他嘲笑地说。
没有人听他的话,反正这话也被音乐声淹没了一半。可是他仍然坚持说:“我现在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老花招。把凶手放回到他作案的环境中,来刺激他的神经。吓得他丧魂落魄,指望他自动吐露真情……”
他的讥讽轻微地从爵士音乐声中传出来。可是没有人再对教授在想些什么感到兴趣。
维南德斯太太在她丈夫的耳朵旁低声说了些话,他从椅子上腼腆地站起身来。他正要说话,可是梅格雷免去了他的麻烦。
“好吧。行。你们可以走了。”
可怜的维南德斯太太,这么有礼貌,这么有修养。她要按照礼节告别,要使孩子们像好小孩应该做的那样说再见。可是这环境她受不了,她唯一所能做到的只是同波平加太太有气无力、默不作声地握握手,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不光采地走了。
壁炉架上那个钟表明十点过五分了。
“喝茶的时间还没有到吗?”梅格雷问。
“到了,”阿内伊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
“对不起,波平加太太,你不是要去帮她忙吗?”
“稍微过一会儿。”
“你在厨房里看到她吗?’
波平加太太用手擦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在以巨大的努力集中思想。她绝望地望着扬声器。
“我……我真的说不上。没法肯定。至少——等一等!我想她当时是在从餐室里走出来……她从餐具柜里拿糖……”
“餐室里的电灯亮着吗?”
“没有……也许亮着,可是我想没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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