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日
早上情绪低落,决定一个人到外面散散心。在通往陶氏农场的小径上,我和柏西尔碰了个正着,不等我发问,他先开口,告诉我他上陶氏农场打听葛安妮的消息。
“很失望吧?”我问他。
“很失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恐怕她已经走失了,你——当然也不知她的去向啰?”眼光仔细地在我脸上搜索。“那位美术老师——华什么来着?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线索?”
“离开凌雾堡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见葛安妮。”
“可怜,”他的口气充满同情,又像松了口气似的。“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很难说,没能及时制止她和保护她,使我有点内疚,真叫人放心不下!”
他看起来还真有点不放心的样子。对他这种举动,我能做何解释?他难道不该在结婚的前夕陪着萝娜?大家都忙得要命,放下该做的事不做,跑到陶氏农场打听葛安妮的下落!对他这种反常的举止,我只能说他大公无私、慈悲心肠,难道我不该赞美他这种美德?
十二月十九日
柏西尔的美德,多得简直让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今天,我又发现了一点。
当我问到将来是否能和他们同住时,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即使我不开口,他也会邀请我去和他们一块住,他很放心太太跟我在一起,并且说我这样做等于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
订立契约书(6)
------------
在谈到出国旅行的事上,他说他要把萝娜介绍给侨居罗马的英国朋友。他说了一大堆名字,我发现其中一人不是英国人——范斯克伯爵。
他说范斯克夫妇很乐意接待他们。我发现萝娜的婚姻展现一丝曙光,最起码它能化开这场家族仇恨的结。范夫人迄今不愿承认是萝娜的姑母。看样子,她这种固执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茫斯克和柏西尔是老朋友,他们的夫人将在很文明的气氛下见面。我还记得范夫人还是小姐的时候,脾气暴躁、无礼、善变……如果她的丈夫能降服她,驯住她的悍劲,那他确实值得我们费家喝采和感激,我愿意头一个谢他。
我急于认识这位伯爵。她是萝娜丈夫的莫逆之交,萝娜和我都没见过他,只知道当年柏西尔在罗马遇难,遭强盗抢劫,幸得范斯克搭救。柏西尔手中的刀疤就是这么来的,我还记得萝娜的父亲极力反对他妹妹婚事时,范斯克还寄了封文情并茂的信到凌雾堡。非常不好意思的是,费先生对他的信不屑一回。我不清楚自己是否会喜欢范斯克,不知道他会不会到英国来玩?
十二月二十日
我恨透柏西尔了!我要在这儿否认他长得潇洒,我觉得他不但脾气暴躁,并且生性残酷。昨晚印刷工人把请帖送来,萝娜抽了一张,打开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变成了柏夫人。不知道男爵在她耳边得意地说了些什么,只见萝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柏西尔却若无其事地在一旁讽刺着她。后来我问她,到底柏西尔告诉她什么,她就是不肯说。我好不容易改变了对他的态度,现在我重拾旧有的仇视,对他比以前更毫无理由地厌恶,用三个字来归纳——我恨他。
十二月二十一日
前几天我也染上了萝娜的“结婚热”,不过,今天这股热潮退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萦绕,好像在告诉我:这件喜事将有阻碍。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堡内一片忙乱。慈祥的魏太太无辜地揭开了阴沉的一天。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偷偷地在为萝娜织一件苏格兰披巾,花样漂亮不说,手工之精细令人赞叹。当魏太太把礼物披在她肩上的时候,萝娜终于忍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看她们这个样子,我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费先生召了去。他要我把一个旧戒指交给“亲爱的萝娜”,并且要萝娜下午去见他——“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哭泣”,他还要萝娜第二天一早穿着礼服再见他一次——“最好也不要哭”,在萝娜离开凌雾堡时,他还想最后见她一次——“请她不要哭”!要不是仆人告诉我,约克郡的安家抵达,我一定要使劲地大声吼叫,把他吓个半死!
下午是怎么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大小小的事情挤在一堆,每个人都晕头转向。裁缝忘了把衣服送来;衣服装了箱整理好了又倒出来;从早到晚,送礼的朋友络绎不绝。大家也不知道瞎忙些什么。柏西尔成天进进出出的,突然变得好管闲事起来,询问每个来堡的外人。除了这些以外,我还不时地想到,即将与萝娜分手,这桩婚事不久将证明可能是她一生的致命伤,是我痛苦的泉源。这么多年来,我们还是第一次,避免单独接触对方。今天——十二月二十一日,是我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天。
现在,我一个人坐在房内写今天的日记。刚刚才从萝娜房内出来,我偷偷地看她躺在床上,日光洒遍她的周身,她闭着眼睛,面颊上有未干的泪痕。我送给她的别针和她父亲的小照片都搁在床边。想到这可能是最后的一瞥,我就禁不住多看她两眼。
萝娜无父、无母,唯一关心她的男人又远离他乡,目前生死不明,剩下的就只有我这个姐姐了。明天就要信心十足地亲手把她交到男爵的手里……他敢……他敢对不起萝娜试试看!
十二月二十二日
七点钟天气阴霾。她起床时,比昨天稳定了一点。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威尔基·柯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