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她穿好礼服。我们互相亲了面颊,答应彼此不可失去勇气,然后我径自回房,脑子里还绕着那句话“毁约还来得及”。我从窗口望见柏西尔在马车前焦急地走来走去。唉!我干嘛在这个时候还写这些。婚礼是势在必行了。
半个小时不到,我们便出发前往教堂。
十一点钟,一切都成为过去。他们结婚了。
三点钟,他们离开凌雾堡。剩下我一人莫名其妙地坐在这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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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立契约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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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年六月十一日
六个月没看见萝娜了。还要等多久!一天?明天他们就回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再过二十四个小时我就可以见到萝娜了。他们整个冬天都待在意大利,这回范斯克伯爵及夫人随他们一道回来,伯爵夫妇打算在伦敦附近定居,他们将暂时住在黑水园。只要萝娜回来,管他带来什么客人。
我是前天接到萝娜由巴黎寄来的信,要我直接前往汉谐尔,不必去伦敦了。她说男爵在意大利花了不少钱,剩下的不够在伦敦生活。萝娜自己更是急于投入大自然,而我呢?无所谓!只要能和萝娜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印象中的黑水园和凌雾堡完全不一样。以我这个北方佬来说,我觉得它太凄凉了。抵达的时候,除了一个男仆来开门,和一个管家领我到房间外,就没见着第二个人。我住在二楼长廊的尽头,仆人房和客房在三楼,客厅则在一楼。我还没来得及参观这些房间,不过我倒是听说边上有一间厢房,已有五百年的历史,曾经一度有壕沟围绕。
上楼时正好十一点正,墙上的大钟敲得我毛骨悚然。连园里的大狗都被它吵得直吠。我可以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仆人们大概都睡了,我是不是也该睡了?
不!我一点也不瞌睡,想到即将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就兴奋,怎么可能睡嘛!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一定要跳上一匹马,朝着东方奔驰。可惜我是个女的,只能接受管家的建议,在这儿耐心地等。要我现在看书是不可能的,根本无法专心。只得强迫自己写点东西,看看能否因此进入梦乡。
华沃特首先蹦入我的脑海,在抵达洪都拉斯以后,他曾寄了封信给我,语气中显示他比以前开朗多了。我曾在一份美国的报上,看到他们探险队抵达的报道,他们最后看到这支队伍是在森林里,所有队员都全副武装,背着来福枪和背包。进入森林以后,他们就和文明隔绝了。
葛安妮和柯太太的情况也差不多——生死不明。连柏西尔男爵的律师都宣布放弃她了。至于我们的老朋友纪律师,情况更惨,早在今年春天,他突然中风,必须放弃工作,在家休养。此刻他在德国的亲戚处,业务只好交给他的同事何瑞先生。希望我们只是暂时地失去这个朋友。
可怜的魏太太和我一起先到伦敦,把她一人留在凌雾堡是不可能的。她有个妹妹没结婚,住在克莱芬,魏太太去和她住是再妥当也没有的了。她要到冬天才来黑水园看她的学生,我把她安全地送到目的地后,才兴冲冲地转回黑水园,和萝娜碰面。
至于费先生,如果说他因为六个月没见他的侄女会想念她的话,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去见他时,他还口口声声对我说,舍不得我们离开,其实他心里才高兴呢!我离开以前,他曾雇了两名摄影师,把他所有的珍藏都拍了相片,用高级的框子框着,下面签着他的名,送给别人。我走时摄影师还没完全照完他的珍藏,有了这项新的嗜好,费先生有得忙了。
以上是我记忆中能想到的人和他们的近况。在我合上今天的日记本以前,对萝娜我该写点什么?我只能从她的信中猜测一二,可是她的信从来不回答我真正想要知道的问题。
他对她好不好?她是不是比结婚那天快乐一点?我每一封信都问这些相同的问题,可是她总是避而不答,要不就故意地以为我指的是她的健康状况,而在回信上告诉我她的身体状况很好,要我放心。她非常喜欢旅行,今年冬天她竟能破纪录地没有感冒。可是在她的信中就是绝口不提她的婚姻生活。偶尔提到柏西尔的名字,也只是把他当个普通的旅行朋友而已——“男爵”说我们某月某日离开,“男爵”说我们某月某日回来……十次回信有九次她都称他男爵,好像不是她的丈夫似的。
我查不出一丝男爵已经改变她的痕迹。照理说,婚姻往往能改变一个女人,将她们塑造成另一个形象,可是萝娜还是依然故我,信中表达的仍然是她自己的想法。好像同她一道旅行的是我而不是她的丈夫。介于他们二人之间,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内疚。她对于回英国后的日子充满希望——是因为我,而不是她丈夫。反正这些她都没能确实地告诉我。她的婚姻生活不快乐,感谢主,还好从她的信中探不出个所以然来。换句话说,这六个月来,她一直没有改变,仍然是我的妹妹费萝娜,而不是柏西尔夫人。她对柏西尔这种莫名的沉默,也同样地表现在范斯克伯爵夫妇身上。
不知道范斯克伯爵和夫人,为什么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不去罗马而转赴维也纳。柏西尔男爵本来还打算离开英国后到罗马找他们,最后还是范斯克夫妇匆匆离开维也纳,到蒂罗尔和这对新人碰头。萝娜三言两语地描述她和她姑母见面的情景,说她比以前安静多了,说我见了她一定会不认得她。至于她的姑父,萝娜只字不提,只是说他使她困惑,她要等我见到他以后才告诉我她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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