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划是由起居室的窗户爬到窄檐上,顺着它走到书房的窗口上,蹲在花盆之间将耳朵贴在栏杆上。若伯爵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敞开的窗口交谈,且音量正常——根据经验,长谈绝不可能耳语,每一个字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不过,他们若不坐窗口,那我也只好冒更大的险下楼到楼下去偷听了。
情势虽然如此急迫,偷听是势在必行,但我衷心地希望能避免这场间谍战。再怎么说,我是个女的,胆量就像一般女人一样小。
回到卧室,先试试窄檐是否安全。然后脱掉窸窣作响的衣裳,换上黑绒套装,披上黑色斗篷并拉上帽子,再把火柴摆好在烛台边,然后吹熄蜡烛,摸索着进入起居室,反手再将门锁上。接着便轻悄悄地爬出窗户,小心地踏上窄檐。
我的房间靠内,需要经过五扇窗,才能到图书室。第一扇是一间贮藏室,第二、第三是萝娜的房间,第四、第五分别属于柏西尔男爵和范斯克夫妇。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动静都没有。等我回过身来,竟然发现远处伯爵夫人的房间还亮着灯!她还没睡。
我不能回头,也没有时间等。只好决定小心地在夜的掩护下冒次险。“都是为了萝娜!”
我对自己说完便踏出第一步。经过男爵的房间,我停下吸一口气,四肢着地爬过窗栏与檐间的矮墙。幸好他的百叶窗是合上的,但愿他不要突然探头往外看。我量好距离后才伸手拉拉铁栏杆,然后背靠其上,在两盆花之间,把头尽量往外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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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欺诈(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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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听到三次关门的声音,想必是伯爵把图书室通往大厅与其他两个房间的门关了起来,接着便看到一点星火走出阳台。
“你莫非着了魔,怎么就不能停一下呢?”男爵的咆哮从我身下传来。
“噢!这天气可真热。”伯爵厌烦地吸了一口烟,叹气道。接着便走下阳台去查看人行道旁的椅子,他们果然要坐在窗口。目前为止,我都还算幸运。当他们坐下来时,角楼上的钟刚好敲着十二点一刻。百叶窗内,伯爵夫人已经在打呵欠,她的影子隐约可见。
下面两个男人已开始说话,但夫人房内的动静使我无法专心倾听,只听到些零星的句子。听到伯爵在解释楼上的灯光是夫人尚未就寝,其他地方他已检查过,如此他们可以放心谈话了。男爵仍不断埋怨伯爵吊了他一天的胃口,伯爵则认为事情重大,必须在无人窃听的情况下进行。“我们的事出了很大的问题,将来的一切必须在今晚秘密作一决定。”他说。
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以后的话就都很清楚了。
“问题?”男爵重复道。“我告诉你,这个问题可比你想象大得多了。”
“从你这两天的表现我就猜到了。简单说,咱俩从欧洲大陆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尴尬的事——”
“废话少说!一句话——你是为了几千镑,而我是为了几百镑才到这里,没了钱我们不过是两只狗罢了,说下去吧!”
“然而除了靠尊夫人,你又没有其他的法子。你记得我说过的关于女人的话吗?要支配女人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打倒她,这是野蛮人最喜欢而文明人最不齿的方法;另一个就是绝不受她的影响。从开始到现在,你就被尊夫人与贺小姐弄得功败垂成,字没签字,到手的钱也飞了,还使贺小姐写了那第一封信给律师——”
“第一封?难道还有第二封?”
“有,她今天又写了一封。”接着是一张椅子被踢翻的声音,看样子,柏西尔是火了。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跟踪我去客栈,或者由我说没信,而推断我交给了芬妮?可是,即使是如此,他又如何能看到由我手上直接到芬妮怀里的信呢?
“你得感谢我在你制造麻烦后随即帮你解决,多亏我没让你把贺小姐关在房里。你难道看不出这位小姐才智不下于男人,若我们能有她在同一边该多好!否则她若是我们的敌人,那我们就不得不小心对付了。柏西尔呀!你是活该要输的,你也已经输定了!”
柏西尔首度主动打破沉默地说:“好吧,好吧,你尽量取笑吧。钱并不是我惟一的困难。”
“我知道,但我不会被你搞迷糊的,我们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再说。首先,我要你完全放手,一切交给我处理。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时间不多了。我先问你,若无尊夫人的协助,你那张三个月后到期的支票真的无力兑现吗?
“真的。”
“难道你在银行里都没有钱了?”
“只有几百,可是我需要的是几千,而且又无处可借。”
“目前你从尊夫人处得到些什么好处?”
“只有她两万镑本金的利息,刚够日常开销。”
“那你要的是什么?”
“她叔叔死后每年的三千镑。”
“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没有——除了,假如她死后的那笔两万镑。”
“啊哈!假如她死后?”
下面又静了下来,伯爵跨出阳台,我听见他说:“终于下雨了。”的确,从我的斗篷湿透的程度看来,已经下了一会儿了。突然,我发现伯爵夫人的影子在百叶窗出现,我看见她模糊的脸从我藏身之处的上方望过去,幸好绵密的雨掩护了我。“下雨了!”我听到她轻声对自己说。然后便离开了窗口,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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