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时,我的确还牢记着。
十月底,我们的生活安定多了。三人躲在楼上,就像待在一座孤岛中,外面的人潮与街道像大海一样把我们封锁起来。偶尔我也有点时间,想想未来应采取的行动,计划在面对柏西尔和范斯克的挑战时应如何对付,并以最安全的方法保护我们三个人。
靠着我和玛丽的努力要想确认萝娜的身份已经无望了。如果不是我们对她的爱,恐怕连我们都要对她表示怀疑了。
她婚后的苦难与折磨,使她的外貌与安妮日益相似,根据当年我在凌雾堡的观察,是可以分出不同的,就像双胞胎也有小地方不一样,但是现在我可不敢说了。我和玛丽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去碰那些可怕的过去,只把当年在凌雾堡最快乐的时光重演,也就是我教她画画的时光。我把她在我临行时送我的那幅《夏日小屋》拿给她时,往日散步骑马的记忆似乎在她眼中升起。我替她买了盒颜料和素描簿。真想不到我又能再度持着那纤细的手开始作画。多日的努力,终于能勾起她的记忆,并且谈起往日作画时的点滴。噢,往日的那段日子真快乐!
我们尽量以简单的方法去帮助她,在好天气的时候,带她去僻静的地方散步,有时取一点钱买点补品给她补补身子,晚上便拿我从木刻家处借来的彩色卡片引起她的兴趣。就这样,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我们从不让任何陌生人来惊扰她。
现状大致就绪,我们就开始研究行动的第一步。
和玛丽商讨后,我们决定先搜集有关资料,再寻求何瑞先生的帮助。我们相信他是可以信任的。第一件资料自然就是玛丽在黑水园所写的日记,但那里面有些不适合我看的东西,所以玛丽决定由她来念,而我记下所需的资料。我们费了三个晚上才在避开萝娜的情况下完成。
接下来就是尽量去寻访与这事有关的人。我亲自去找魏太太,求证萝娜说到她家住了一夜的说法。我不敢惊吓她,仍称萝娜为“已故的男爵夫人”。魏太太的回答只是不幸地证实了我的猜测,萝娜的确写了信,但根本不曾出现。
这证明了萝娜的脑筋混乱,把她想做的事幻想成为事实。她这种态度真是我们调查的一大障碍。
我要求看看萝娜写的信,信封早被丢了。信纸上连日期都没有,只写着:“亲爱的魏太太,我极为悲伤与焦虑,可能于明晚借住府上。慌乱之间无法将原因奉告,请在家中等我。爱你的萝娜。”这封信,看了等于白看。
回去后,我要玛丽写信给黑水园的管家麦太太,请她帮我们解答范斯克伯爵某些行为上的疑点,并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叙述一番。在等待回信的一星期间,我去找圣约翰林区的医生,声明是受贺小姐委托,前来询问她妹妹临死前的情形。由此我获得了一张死亡证明书的副本,从而找到当时在伯爵家任厨子的海丝小姐,他们的说辞已在前面叙述过了。
收集这些记录后,我就准备去找何先生。玛丽写了封介绍信,并详细注明我因重要事情将于某月某日前往请教。
早上我仍依惯例陪萝娜散步,把她安置在画板旁边作画,然后起身打算离去,她状似焦急地像从前一样拿着铅笔在指上绕着。
“你不是开始烦我了吧?”她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你为什么要走?我会很快就恢复健康的。沃特,你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喜欢我?”
她说话和想法都和小孩一样,我只好留下来告诉她,我还和从前一样喜欢她。“快点好起来吧。”看到她眼中的光芒,燃起了我对未来的希望。“为了玛丽和我,赶快好起来吧。”
“我会的,”她的眼光又回到画上。“因为你们都那么爱我。”然后突然抬起头来。“不要去得太久,沃特,你不在我就画不下去了。”
“我马上就回来看你画。”我强迫自己离开房间,走到楼梯口。玛丽很有默契地跟了来。“我最快也要几个钟头才能回来,你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如果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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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支的精神(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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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什么事呢?”她插嘴道。“你实说吧,真有事的话我也好知道怎么应付。”
“惟一的危险就是怕柏西尔知道萝娜逃回伦敦。你记得上次他派人监视我,那个人我是不认得,但他可能一眼就认得出我。所以我今晚要是太晚回来,或者根本回不来的话,就是我被跟踪了。你就不要担心,而且替我找个最好的借口安慰萝娜。”
“好,放心吧!你自己一切还是多加小心!”她说。我离开了,开始去铺这条通往光明的大道的第一块砖。
3
前往香德利街的纪尔摩暨何瑞联合律师事务所的路上,并无任何情况发生。
但当我呈上名片时,我才非常后悔自己的疏忽。根据玛丽的日记,可知范斯克伯爵曾偷看了她写给何先生的第一封信,又经由伯爵夫人从芬妮处看了第二封,他必然知道何先生事务所的地址。在他知道萝娜由疗养院逃出后,必可推算出玛丽会来寻求何先生的帮助。所以他只要派人监视事务所就行了。而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没有预先安排在别的地方和律师见面。反正,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益,但我走出事务所后必要加倍小心,而且不能直接回家。
过一会儿我便被引入何先生的私人办公室。他是一个苍白瘦削、极为镇定的人,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与一副低沉的嗓子。他绝不对陌生人立即表示同情,也不容许别人随意打破他的沉着,正是我最需要的人。我们的前途或许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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