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进入正题以前,我先道歉可能需要占用你许多的时间。”我说。
“我的时间随贺小姐支配,在我的合伙人纪律师离开前已吩咐我尽力协助她。”他说着拿出一封尚未拆开的信,我以为他要给我看,可是他又改变了主意,坐好准备听我说话。
我不再绕圈子,就把前面书中各位已知道的一切经过说了出来。他真是位天生的律师,根本不觉惊异,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只偶尔打断我问了些话,一直到我讲完,我终于很勇敢地问了最重要的问题。“你认为怎么样呢,何先生?”
他是不敢随意开口的。“让我先请教几个问题。”
他的问题尖锐而充满猜疑,显然认为我是某种阴谋的牺牲者,他还说若非贺小姐的介绍信,他很可能认为我是有计划的行骗。
“你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吗?”他问完后,我问他道。
“我极为尊敬贺小姐,相信她不会把这种事随便托给别人。我为了避免和你争论,可以承认男爵夫人在你们心目中是复活了,但你前来要求的是法律上的意见,因此身为律师的我有责任告诉你:华先生,你这个案子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必会败诉。”
“你这话太武断了吧,何先生。”
“我尽量简单地说明给你听。男爵夫人已死的证据,就表面上来看极为完整,而且没有漏洞。根据她姑妈的证词,她确实到过伯爵家,而且是病死。这儿也有正式的医生证明书,说明她死于自然因素,还有凌雾堡的葬礼、墓碑上的刻字。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死了的、葬了的不是男爵夫人。”
“贺小姐去了一家私人疗养院,看到一个女病人。这个女病人名叫葛安妮,大家都知道她和男爵夫人长得很像,她曾逃走,后来在七月时被人送回去,送她回去的人曾警告费先生她喜欢以男爵夫人自居,可是没有人信她。好,就算贺小姐认出这病人是她妹妹,并去向院长指认,但她循合法的途径把她带出来了吗?费先生又承不承认她?他对他侄女的死亡有一丝怀疑吗?没有!仆人承认她了吗?没有!她又为什么要急急躲藏在伦敦?好,就算你认出她就是男爵夫人,但你既非亲戚,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对她有多少认识?仆人抵消了你,费先生抵消了贺小姐,甚至男爵夫人对自己都无能为力。她说她去找过魏太太,但你自己又说她根本没去过,而你的理由只是不愿引起她伤心的回忆,所以不愿询问她做深入调查。这只是我大略想到的几个大漏洞。我问你,假如我们把这案子提交法庭,提交陪审团裁决,你的证据在哪里?”
听了他这一席话,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了。萝娜和玛丽的遭遇首次由外人来评置,就那样不堪一击,我们的前途实在是障碍重重。
“依你看来这些事实好像都不利于我们,但是——”
“但是,你认为都可以解释得清,对不对?据我的经验,陪审团在显而易见的‘事实’与必须加以‘解释’的情况下,往往是接受‘事实’的。举个例子来说吧,你所讲的这位男爵夫人说她曾在某人家住了一夜。结果证明她根本没去。你的解释是她把脑中的幻想误以为是已经做过的事,因此推断出这种没有根据的结论。我不能说这个结论是错的,我只说陪审团将会承认她精神错乱的事实,而忽视你提出的解释。”
“可是,假如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难道找不出其他的证据吗?”我追问道。
他神情怜悯地摇了摇头。“假如你对柏西尔男爵和范斯克伯爵的看法没错,他们两人早把你任何新证据的路堵死了,找得越多,对我们可能越不利。先不说这件案子中的复杂因素,仅因容貌相像要验明正身就不太容易。我看不出这件事有任何希望。就算你向有关机构申请验尸,也没有多大助益,这件案子还是不能成立。”
“假如我们不从身份证明这一方面着手,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我仍不死心地问。
“日期的比较或许也是一条路,假如你能证明男爵夫人离开黑水园的日期与医生填写死亡证明书的日期有所矛盾,我们或许可以研究接下去该怎么办。”
我想到,管家麦太太、萝娜、玛丽都帮不上忙。“目前我还没有办法证明,因为除了柏西尔男爵和范斯克伯爵两人知道外,没有人有把握。”
何先生紧张的脸首度放松下来,而且还微微笑了笑。“你不至于期望这两位先生帮你忙吧?假如他们能联手制造这种阴谋而发财,我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或许他们也有被逼、不得不承认的时候,何先生?”
“被谁逼呢?”
“我。”
我们两人都站了起来,他脸上现出先前没有的兴奋,似乎被我弄糊涂了。
“你是下了决心非弄清楚不可啰?你的动机我不便问。但是,我要表示一点就是,即使这个案子获得平反,男爵夫人也不大可能取回她的财产。伯爵可能早就溜到国外,而男爵的钱除去还债外,我看也所剩无几了,我相信你当然知道——”
我阻止他说下去。“我请你不要再提男爵夫人的财产,我只当它们已经丢了。你说我有动机是不错的,但与男爵夫人的财产无关。她从生长的家中被赶了出来,家族墓园中又刻着她已死的事实,而那两个活生生的恶魔逍遥法外。这个家应当重新接纳她,墓碑上的谎言应在亲戚长辈前面拆毀,这两个男人应在我们面前认罪。为了这个目的,我发誓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即使无人协助,我也要孤军奋战。上帝若允许我,必将使我的目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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