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继续戳刺她。”
“在我以前的想象中,我总是发狂,一遍又一遍地,像个疯子似的戳刺她。这幅影像一直在我心中。然而我竟然没有办法这样做。我必须命令自己戳她,而且我觉得恶心,我想我快要吐了,但是我却必须把冰锥继续刺进她的身体,而且——”突然停下来,喘着气。他的脸缩皱成一团,脸色苍白得像鬼-般。
“没事了。”我说。
“哦,上帝。”
“放轻松一点,伯顿。”
“上帝,上帝。”
“你只戳了她一只眼睛。”
“实在是很困难。”他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知道她死了,我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双眼睛好像在盯着我。命令自己去戳她的眼睛最令我痛苦。我做了一次,我没有办法再做第二次。我努力了,但我就是没有办法再做一次。”
“然后呢?”
“我离开那里。没有人看到我离开那里。我就这样离开那栋大楼,走了。我把冰锥扔到排水沟里。我想,我做了,我杀了她,而且我也逃出来了,但我不觉得我逃避得了任何一件事。我的胃很难受。我想着我做过的事,我无法相信我真的做了。当这件报道见诸电视和报纸时,我简直没有办法相信。我觉得那一定是别人做的。”
“你没有杀你老婆。”
他摇摇头。“我知道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你知道吗?我把这整件事想了一遍又一遍,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精神失常。事实上,我很确定。看到波托夫斯基双眼里的血坑,看到她全身上下被戳穿的伤口,我中邪了。它使我疯狂,而且我就这样一直疯到芭芭拉·埃廷格死亡。然后,我没事,而她却已经死了。
“突然间,我看清楚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维持婚姻,而且第一次我了解到我不需要婚姻。我可以离开我老婆还有丹尼。我以前觉得这么做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所以我竟然在那里计划着要杀死她。现在我真的杀人了,我终于知道这比其他任何一件我可能对她做的事,都要更可怕,比如说离开她。”
我导引他从头再说一遍,仔细査证了一些重点。他喝完那罐啤酒后,没有再继续喝。我想要喝一杯,但我不想喝啤酒,也不想和他一起喝酒。我并不讨厌他。我不知道我对他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但我不要和他共饮。
他打破沉默说道:“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件事。我告诉你什么都不要紧。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证据。”
“可能有人在附近看到你。”
“在九年后还记得吗?还记得是那一天?”
他说得当然对。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律师会起诉他。案子没有办法成立。
我说:“穿一件外套吧,伯顿。”
“做什么?”
“我们到十八分局,找一位叫菲茨罗伊的警察谈一谈。你可以把你对我说的话告诉他。”
“那不是很愚蠢吗?”
“为什么?”
“我只要这样继续过下去。我只要把嘴巴闭起来。没有人可以证明什么。他们想试试看都有困难。”
“也许真是如此。”
“然而你却要我去自首。”
“没错。”
他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为什么?”
我想,做个了断吧。把事情弄清楚。让菲茨罗伊知道他自己说对了,他说我就是有办法查出这个案子。
我说:“你会觉得好过一些。”
“这真是笑死人。”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伯顿?”
“我觉得怎么样?”他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好像被自己的答案吓一跳,“我觉得还好。”
“比我来这儿以前好?”
“是啊。”
“比礼拜天到现在以前好?”
“我想是这样。”
“你从来没跟别人讲过吧?”
“当然没有。”
“九年来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你可能没想这么多,但有时候你也难免会忍不住想起这件事,而你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又怎么样?”
“很长的一段时间。”
“天呀。”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你,伯顿。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曾有一次,我叫一个杀人犯去自杀,结果他真的照办,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还有一次,我说服一个杀人犯自首,因为我让他明白如果他不自首,他可能会自杀。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做。我想你都这样过了九年了,也许你可以这样继续过下去。但是,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你宁愿不让自己解脱吗?”
“天呀。”他把头埋在双手中。“我都弄糊涂了。”
“你会没事的。”
“他们会把我的照片登在报纸上。我也会出现在新闻报导里。丹尼会怎么想呢?”
“你得先考虑自己。”
“我会失去工作。”他说,“我会发生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好吧。”他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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