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名片耶……”
“不不不,甭着啦!咱公司也有开小型料理连锁店,有空请记得来光临啊!对了,小哥是来高知干啥的?观光啊?”
从语义上来推测,“甭着”应该是“不用了”的意思吧!“不,我是来研习的”
“研习?工作的研习啊?”
“对。”
“哦、哦!拿侬是做啥工作的啊?看侬体格很好,肯定和运动有关呗?”
“不,我不太会运动……我在SKG当警卫。”
“哦?SKG不就是青山还是哪里的大楼吗?在那里当警卫,还得大老远跑到高知来研习啊?辛苦侬啦!那侬要在哪里研习啊?保全公司吗?”
“在大学。”
“大学?当校警吗?还是听什么专业课程啊?不,还是去讲课?”
“不是,是去当行政人员。”
“行政?啊?这咱可搞不懂啦!为啥?”
“藉由体验不同的工作提高职业道德,是我们公司的方针。”
海晴将黑鹤的话照本宣科地背了出来。当然,换成一般人,都会疑惑为何警卫得到大学当行政人员作为研习;但海晴却对这种虚假的籍口深信不疑。
两人聊天时,空姐青竹玉子送来了湿毛巾、糖果及茶水;每当她前来服务,海晴便红着一张脸哈哈陪笑,就算是幼稚园学童也没他这般紧张。这倒也罢,他迟迟不开口询问电话号码,让玉子莫名地焦虑起来;虽然她并无积极告知对方号码之意,但一见海晴那种装满了红豆馅似的松弛表情,就不禁心浮气躁。
“先生,打扰一下。”终于,玉子找了个连自己都觉得很蠢的籍口——需要毛毯和枕头吗?——来搭讪山吹海晴。“您上过电视吧?”
“啊?电视吗?这么一提,是有上过一次。”
“啊,你果然上过啊!”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们大楼前放了个装有现金一千万元的纸袋,造成大骚动,电视台的人来采访,还上了新闻。不过接受采访的是我们主任,虽然有拍到我,但只有一秒左右。真亏你还记得耶!记性真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着家伙是在作弄我吗?或是他原本就只是个呆头呆脑的小子?无论是前者或后者,都是找错对象了。正当玉子开始后悔搭讪海晴之时,一阵奇妙的漂浮感朝她侵袭而来,一时间,她甚至错以为飞机失速,但似乎又并非发生意外。
“您是来高知观光的吗?”玉子只是形式上问问,根本没等海晴回答。“我也住过高知,不过已经是二十年前左右的事了。我是信州人,因为我爸爸工作的关系搬到高知,只住了两、三年,那时还是小学生。老实说,我对高知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因为我妈妈是在那时出车祸死亡的……”
“侬急巴巴地讲啥啊?”赤练睁大眼睛看着忽然饶舌起来的空姐。
夹在两人之间的海晴误以为赤练的口中发出了猥亵词语,惊讶地瞪大眼睛;但他很快地领悟到“急巴巴”应该是“突然”之意,又开始操起不必要的心——高知人说起这三个字时,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我妈死后,我爸立刻调职了。”玉子无视赤练,继续对海晴说道。然而,她本人并非刻意不理睬赤练;对于自己的唐突,玉子的惊讶甚至更胜于他。只不过,困惑的自己似乎被抛到了脑后,舌头就像是拥有意志似地变得滔滔不绝。“现在回想起来,调职也好。要是继续被绑在我妈往生的土地上,我爸爸一定会很痛苦吧!调职离开高知,应该有助于他转换心情。”
“还真是不幸啊!”自搭上飞机以来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海晴,头一次露出晦暗的表情;他是打从心底同情玉子。“那时候你几岁?”
“小学二、三年级。”
“那么小就失去母亲,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哭得死去活来。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懵懵懂懂的,只是冲动驱使之下才哭,其实并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唉,才七岁,也难怪吧!”
“你有兄弟姐妹吗?”
“那时候我是独生女。我上国中前,爸爸再婚,才多了一个小我很多的弟弟。”
“那时候是独生女啊?唉!留下年幼的你往生,令堂一定也舍不得吧!”
“说来不可思议,我妈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于意外了。”
“咦?这么说来,她曾预言自己的死亡?”
“她并没有直接说出口,不过车祸的前一天,我妈突然叫我过去,要我站到柱子旁;我照做后,她就拿铅笔在我头顶的位置画了个记号,说:“你已经长这么高啦!””
“柱上的痕迹是成长的轨迹。”海晴随口哼起唱游课本上的歌曲。“父母守着孩子成长的亲情真是感人啊!”
“可是很奇怪喔。”
“哪里怪?”
“我妈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岂止如此,以前我爸想这么做时,还被她大骂一顿;当时在高知的家租来的,她说不能在柱子上涂鸦。我妈对这类事情还挺神经质的,所以看见她这么做时,我爸爸还一头雾水呢!”
“原来如此,的确很怪。讨厌在柱子上涂鸦的人,却偏偏在那天动起这个念头?简直像是预料自己将死一样。或许她是想在启程到天国之前,先把爱女的成长清楚烙印在自己的眼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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