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佳咽了咽口水,忍住了一句冲到嗓子眼的反驳:我是被你胁迫的。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真的不太确定自己的心思——她到底是被胁迫的,还是心甘情愿的。眼前这个病人,仿若一个心理学高手,工于心术,轻易就能拿捏住旁人的心思,为自己所用;要不然,以美佳刚烈的性子,一支枪又如何能逼迫她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病人,却赋有无可比拟的强大力量;美佳关于能否脱身的论调,恐怕也是多余的,他应该早就构想好了脱身之计,就像他早就策划好了混进来的办法一样。
因为美佳的无语,卧室里变得安静。沈瀚的寻查似乎早有目标,他沿着墙走到壁炉边,搬开壁龛上的花盆、座钟等杂物,然后把手探到了壁炉内侧上方的壁沿。
“是你不喜欢寒川,还是寒川不喜欢你?”沈瀚冷不丁来了一句,好像是害怕卧室内持久的安静冷了场。
美佳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瀚说的是她前面拒绝回答的问题。“要你管!”美佳爆发性地低吼一声。
“这么凶……一定是寒川不喜欢你。”沈瀚喃喃自语,偏偏将每一个字都送到美佳耳里。
美佳只觉得脑袋快爆炸了——这是什么人啊?!自己未就这个问题作过任何回答,他却从自己和父亲的对话中猜到订婚,从自己的反应中猜到喜欢还是不喜欢……要命的是,他猜得对,全中!
“轰”的一声,壁炉突然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在为美佳掩藏不住的心事和沸腾的怒火配音。美佳定睛一看,沈瀚的手还是放在壁炉内侧上方的壁沿上,似乎是拉动了什么机关,壁炉内侧现出一个方洞。
美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怒火啊,羞愤啊,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在胸腔中怦怦乱撞的好奇和惊异——真的有秘密宝藏哇?!
沈瀚躬起身子就往方洞里钻,钻了两步又退回来:“要不要来?这可是屋子的主人给公主准备的。”见美佳一脸受惊的样子,马上改口道:“算了,你又不是公主,不来也好,你在这替我看着,别叫人发现了。”说着转过身去,很快就消失在方洞里。
算了?!怎么就算了?!美佳又被激怒了:这是我的卧室!我有权知道这卧室里的秘密!别总想着让我给你当保镖!她摘下礼帽,挽起洋装的裙裾,有样学样地钻进了方洞。
洞口并不大,美佳只能匍匐前进。洞内一片漆黑,洞口那点光源很快随着洞道的转折消失殆尽;好在只有一条洞道,不需要辨别方向,闭着眼睛往前挪动就是。沈瀚的爬行的动静就在前面,美佳憋住要呼唤沈瀚等一等自己的冲动,硬着头皮摸索跟进,幻想着能凭借这次突破胆量极限的英勇跟踪消无声息地侦破沈瀚的鬼把戏。起先美佳还试图记住洞道的方向和转折,过了一会儿就彻底放弃了,只辨别得出洞道在逐渐向下,应该是要通向别墅的地底。洞道忽然宽敞起来,甚至还有拂面的微风,像是到达了某个目的地。美佳坐直身子舒缓了一下跪行过久而酸痛的膝盖,忽然发现听不到沈瀚传来的动静了。
跟丢了吗?!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恐惧感像决堤的浪花一般涌上心头——不见五指的曲折洞穴,孤身一人……会发生什么?美佳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为什么要逞能,刚才为什么不叫住沈瀚?在这样一个未知的空间中,存在一个会呼吸的同伴总比没有要可靠,尽管这个同伴是个会拿枪威胁自己的危险人物。
“沈瀚?”美佳不由自主地低呼,复又跪行在地上,四下摸索。这一摸索,冷不防摸进地面一个坑洞中,身子陡然失去了平衡,囫囵打着滚翻了下去——
“沈瀚——”悬空急坠中,美佳本能地一声撕心裂肺的锐叫,比叫魂还要凄厉……
“嗷——”美佳止住了跌势,耳旁却传来一声惨呼:“你叫魂啊?!……你怎么这么重?!”然后是一阵压抑的轻咳。
美佳顿时明白了,自己掉落在沈瀚身上——不,确切地说,是沈瀚接住了坠落的自己,因为自己的腰肢正被一只胳膊紧紧托住,男子温热的鼻息触手可及。
“啊!”美佳赶紧翻身站好,于黑暗中准确地扶住那人的肩头,问:“你还好吧?”
“不错,没被你砸死……”沈瀚吐字艰难,背贴着洞壁滑坐在地。他装作不知道美佳跟在后面,有心借着洞道的转折玩弄一下这个大小姐,没想到到底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因了美佳那声呼唤,他没有忍心任美佳直摔到底,所以,他只好硬吃了一记七荤八素。
“对不起、对不起!”美佳的声音却真诚到颤抖。凌空摔下的距离不短,这一记够沈瀚好受,何况,他还是个病人。她随着沈瀚矮下去的肩头跪倒在地,抱着沈瀚的脸紧张地摸索——呼吸、体温、脉搏……什么也看不见,触摸也无从诊断,自己的病人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好啦!”沈瀚缓了一阵,终于伸手捉住美佳在自己身上乱窜的手:“我还活着,还有气。”说罢把美佳的手拖到嘴边,吹了口气。
这孩子气的举动,神奇地平抑了美佳的焦躁不安,稀释了美佳治病救人的职业本能,而催生出某些异样的情绪。在自责焦躁与大石落地两种极端情绪之间快速切换的美佳一时缓不过劲来,呆了半响,毫无章法地来了一句:“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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