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刮骨疗毒
匕首在酒精灯的无色焰尖上翻转,锋芒更盛。
“要不要来点……这个。”沈瀚摸出一个小铁盒,心虚地在寒川面前晃了晃:“止疼好用的……”
“不要。”寒川斜了一眼,冷酷拒绝沈瀚的好意:“我忍得住。”
意料中的答案,沈瀚点点头,收起那个小盒子,说:“我会动作快点的。”
其实沈瀚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寒川呼吸一紧,他便被抽了魂似的手脚僵硬、大脑空白。等到脓血溅到手上,他更是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
“你!”
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他握刀的手,蛮力一带,伴随着一局短促的痛呼,撕下一大块皮肉。
“对不起、对不起!”沈瀚知道自己搞砸了,慌里慌张地拿起一旁早已涂抹好药膏的绷带,扑向瘫在床角的人。
绷带上的药膏去腐生肌,清怡止痛,一按上创口便犹如冰水泼入火堆,寒川焦灼的神经立时舒缓下来。
“怎么?好像割的是你的肉。”活过来的寒川甚至有嘲讽沈瀚的余裕,没想到他一句玩笑话如若拔开什么塞子,面前原本只是泫然欲泣的人哇的一声泪如雨下。
一面哭得浑身颤抖,一面执着又笨拙地缠绕纱布,像一个打碎了什么稀世珍品的小孩,在做徒劳的补救。
“可以换人吗?”寒川没对应对此种情形的经验,无奈地说:“长嬴,美佳,谁都行。”
沈泪人也不反驳,点点头,盘着腿转身下床。
“好了,别哭了。”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一双胳膊轻轻拢住了沈瀚抽动的肩膀:“是我说错话了——沈大夫仁心仁术,心系众生……就是太过孩子气了,我又没怪你,有这么好哭么?”
你懂个屁!沈瀚的身子圈在有形有质的臂弯里,内心却在无边无际地爆炸和咆哮:你就是我的骨肉!这个茫茫人世剩给我的,唯一与我骨肉相连的人……
像孤舟渴望灯塔,像旅人寻觅绿洲。
像飞蛾扑火,像鲟鱼逆流。
我想靠近你,亲近你,感受你,分享我,所有的所有。
可我。
什么。
都不能说。
……
寒川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上的舷窗投射出点点星光;水流冲刷的汩汩声清晰可辨。寒川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除了有些眩晕,并没有太过虚浮的感觉。
看来是艘吃水足够的大船,泊在风平浪静的港口。
他推开门,等了一会——没人闻声出现,没有阻拦。他心中微讶,带着被鼓励的感觉迈出房门,在这艘看起来空空如也的船上信步走动。
人很好找——船头阔大的甲板上,摆了一盏昏黄的渔灯,在夜幕中堪堪勾勒出船舷旁细长的身影,和他身上撑着江风鼓起的白衬衫。
寒川光着脚,脚步几乎无声无息,直到站到那人身后,都未被察觉。
“说了不能再吸这玩意!”身后突然爆发怒气冲天的声音,沈瀚差点一头栽进江里。
“你是鬼啊……事先发出点声音好不好?!”
受到惊吓的沈瀚颤声抗议,寒川却不理会,捉赃一样地扣住沈瀚一只手,高高举起。
那只手中握着一只小铁盒,正是沈瀚先前示意可以止痛的东西,上面胡里花哨地印了三个字:福@寿#膏。
“这东西成瘾致命,无论多痛苦都要忍下、戒断!”寒川低声喝斥,眉宇之间皱出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就像你刚才,痛到晕厥也不肯借助?”沈瀚面无愧色,甚至带着一丝讥诮:“你是苦行僧吗?把痛苦当成勋章。”
“人生总有许多痛苦需要面对,回避不是办法……”回想起刚刚沈瀚因为自己而痛哭流涕的一幕,寒川似乎能够理解沈瀚的感受,他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改为柔声劝慰:“痛苦当然不是勋章,是修行。”
沈瀚慢慢褪掉了一脸讥诮,目不交睫盯住寒川的眸子,在夜色中分外晶莹闪亮。寒川顺着伶仃骨秀的手腕摸上去,没收了那只小铁盒子。他随手晃了晃,感觉有些异样,抠开盒子一看,却不是乌黑的福/寿%膏,而是一把西药药片。
“这……”
“你给我的戒□□,”沈瀚淡淡地说:“一天两次,吃完了就找你要。”
江风呜咽。仿佛在替舷上相对无语的二人代言。
“给。”寒川把小铁盒子递了回去:“吃完记得找我要。”
“其实我这样的……身体,可能等不到戒断就完蛋了,你又何必费心。”
毫无征兆地,寒川觉得胁下的伤口一阵钝痛,他转身扶住了船舷。
“我母亲就是死于这个病。”沈瀚无知无觉,继续展开话题。
寒川呼吸困难——他心中一直有个不着边际的猜想,竟然通过这样一种凄绝的方式被验证:
——依稀的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女子也是累日地咳嗽,所以不能跟他们一起搭上远渡的巨轮。
——沈瀚的样貌、年龄,无一不似;甚至连病症都跟自己母亲一样。而沈瀚刚刚亲口证实,他的母亲也死于同一种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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