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寒川胸膛起伏,因为一个真相的逼近而呼吸紧促:“父亲,毕生的研究方向,是古青铜器的制作与文化流传。”
“以谓铸时薄处先冷,唯背文上厚差,后冷而铜缩多。文虽在背,而鉴面隐然有迹,所以于光中现……”
“因为铸镜时,铜纹的冷却时间不同才形成了字迹!”
“对!但是这一点,在操作上实在过于精确,虽然英一郎先生托美佳小姐带来了几本他和‘苏先生’的合著书,给出了几种古代常见的铜矿石成分配方,我还是无法估量冷却的时间……”
——似乎是个让人备受打击的结论……寒川看着神色平静的沈瀚,沉淀了所有嚣扬、狡黠而无比淡然、专注的沈瀚,他突然升起一种“这是我兄弟”的宽慰……故事定然没有到此结束,就算今日无法揭晓,他拼却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下沈瀚的周全……
沈瀚似乎从忽然凝固的空气中感觉到了寒川激荡的内心,他抬眸浅浅一笑,说:
“别担心——我敢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来‘耍花腔’的;我一定能打开‘断龙石’,无论为了什么,你,或者其他人,我都要试一试。”
寒川凝缓地摇了摇头,因为他听到了一股决死的意味:“你不该来……”
“怎么?”偷听了半日的羽良突然插话:“连你也是冒牌的嘛?你们‘无影门’怎么回事?群龙无首、形同虚设了吧?!”
“羽良,‘无影门’的规矩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对上羽良,沈瀚瞬间又恢复成插科打诨的少爷:“刚好碰上换届选举,你的□□要是能把‘断龙石’炸开,无影门的掌门之位就是你的。”
“哼,少来这一套,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羽良挑衅的爪子乖乖收了回去,他心里清楚,炸个山崩地裂,恐怕就是个玉石俱焚的结果;他手上还有筹码,他还需要一些耐心。
“你还要怎么试?”寒川压低了声音,暗暗握住了沈瀚扶在铜镜上的手:“等会你机灵些,见机行事……”
“什么?你想让我一个人跑,你一个人来拦这些枪弹?”沈瀚的脸白了白:“我还没说完呢,你就这么想死在我面前……”说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咳喘。
“小昊……”寒川的胸口一阵撕扯:“我们两人,总要有一个活下去。”
“一起啊!”沈瀚瞪大了眼睛,仿佛在惊异寒川怎么会有这样的答案:“难道不是一起吗?一起揭晓父辈为之献身的秘密,一起活下去……不是吗?”
对啊,一起。
我们才找到彼此,找到人世间的另一个我,飘零无依的命运才刚刚告一段落,为什么不用尽全力延续下去?
“坐下来等一等吧。”沈瀚拉着寒川坐下。
“什么?等?”羽良在一旁不依不饶:“你还等什么?拖延时间吗?”
“等天黑。”沈瀚不卑不亢甩出一句。然后他自顾自地转向寒川:“你听说过‘苏先生’打开断龙石的故事吗?是我师傅前两天才告诉我的……”
日头西斜,矿洞中的光线暗淡得比外头更早一些。塞满了士兵的矿洞难得片刻安静,低声的絮语起起落落,好像在讲述一个古老又呆板的故事,催人入睡;仔细去听,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羽良从瞭望口回过头来,赫然发现矿洞内已经一片昏暗,站在铜镜旁的颀长身影格外醒目,因为他正用一只手电照射着铜镜,在对面的山壁上投射出明丽流光的斑纹!
是铜镜的秘密!羽良激动地迈出两步,蹲在一旁在笔记本上速记的寒川回过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沈瀚专心致志,完全没有理会他人的动静,他慢慢移动手动的电筒,顺时针,逆时针——投射出来的光纹斑驳变化,宛如走马观花。
“记好了吗?”他低头问。寒川比了个手势,表示完成;于是半爿铜镜被拆了下,另一爿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铜镜从挎包里摸出,扣上去,再次重复照射和记录的过程。
羽良看明白了,沈瀚是在“试错”!沈瀚没有随仙人谷的村民进山避难,孤身留在谷中的作坊内,并不完全是因为胆大包天,而是抓紧时间复刻铜镜!复刻出不同花纹的铜镜,拼接在矿洞原来的铜镜上,就有机会试出那些“莫能读”的光迹字影!
矿洞里彻底地黑暗下来了。手电筒的晕黄光线不再穿过古老的铜镜,而是留在一个年轻人的笔记本上。笔记本上画了很多奇怪的符号,还夹杂着几张古旧的书页,墨迹陈旧,好像完成于很多年前。手电筒的光晕里是两张年轻人的脸。他们的目光专注地汇聚在笔记本上,不时认真地讨论着什么。他们乍一看有几分神似,换个角度又分明截然不同;只有二人眉宇间的信任和默契是浑然天成的,毋庸置疑。
手电筒的光最终灭掉了,黑暗中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怎么样?你们找到答案了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羽良虚张声势地吆喝。
黑暗中有人站起来。在铜镜旁边摆出一个吃力的剪影。看不清他手上的操作,矿洞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嘎,作响,轰隆隆的声音随之传来,断龙石犹如一张黑暗的大嘴,沉重地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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