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舅舅又对我们叮咛了一次,依然是虚张声势的态度。
“各位,为了我们亚尔萨斯省,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伯爵的援助,因此你们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不能让对方不高兴,一切就拜托你们了。请你们加油,并事事谨慎。”
三台来接我们的车子在九点整抵达沙龙的后面,车上有慕尼黑观光公司的标志。我们分别搭上车,往这座城出发。在银行工作的约翰尼斯·摩斯先生、萨鲁蒙警官、阿诺医师一起搭一辆,安东瓦奴·夏利斯夫人与葛罗德·兰斯曼先生搭第二辆,我则与谬拉老师共乘最后一辆。车款是大型的宾士轿车,后车厢里除了各人的行李,还有许多沙龙要送给伯爵的礼物。透过伯爵的律师,我们得知伯爵喜欢搜集古董,便准备了十五世纪的日本古陶器、皇家柏林瓷器窑生产的瓷画框,以及十六世纪罗亚尔艺坊制的挂毯,当作见面礼。
摩斯负责清点行李,他手持清单,逐一清点行李是否带齐。与莎翁名剧《威尼斯商人》里的夏洛克一样神经质的他,确实很适合这种琐碎的工作。
“嗨!罗兰德。”他堆起了满脸笑容向走近的我打招呼,圆润富有弹性的脸颊因寒冷而冻得通红。喜爱甜食的他,嘴里正嚼着花生太妃糖。“你舅舅做事会不会太独断了?真是的,专买这些这么贵的东西,他以为沙龙一年的预算有多少?就算伯爵收下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就会高兴。唉!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希望这些钱不会白白浪费掉了。”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其他事。沙龙的预算是透过他的银行,进行资金周转及调度。他连一法郎,不,连一生丁都不想从银行里拿出来。(译注:生丁为法国的货币单位,为法郎的十分之一)
有大型宾士轿车接送的这种贵宾级待遇,最高兴的就是虚荣心不输舅舅的夏利斯夫人。她兴奋得双眼发亮,毫不犹豫地立刻钻进后座。
“我已经受够廉价的法国国产车了。可惜,看来法国工业产品的品质还比不上德国呢!”
她装腔作势地对谬拉老师说出这些话时,我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兰斯曼听到后,也跟着吹嘘说他打算买一部意大利的跑车,“安东瓦奴,你说得没错。懂车的女性不多,你这个兴趣真不错。保时捷我也开腻了,正想换一台法拉利或玛莎拉蒂。谬拉,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你试乘看看,如何?”
兰斯曼的肌肉结实,体格健壮,但以他五十岁的年纪来说,稍嫌胖了一点。他本人对这一点也很在意,所以总是喜欢穿较为贴身的西装与夹克,但此举反而更加突显他已走样的身材。
萨鲁蒙在等待车子抵达前,一直与摩斯谈论股市与汇率的走势。不用说,这是向沙龙成员示好的一种手段;阿诺医师则一直静不下来,频频打开片刻不离身的医疗用手提包,查看是不是漏带了什么东西;我打开笔记本做行程的最后确认。今天是六月九日星期二,预定回来的日期是十三号星期六,这一段时间里,事务所的工作都已经交代给其他人了。
我们出发时万里无云,艳阳高挂,这应该是一个好预兆。
一开始,车子笔直地行驶在通往海格纳镇的县道上,后来在镇上绕来绕去,转了几次弯,没多久就驶进了无名的乡间小路。我们度过桥,越过山丘,经过牧场旁边,一路眺望一旁的花田与葡萄园前进,很快地,我就完全不知道车子开到了哪里,不过,根据太阳的位置来推测,应该是朝东北方前进。车子从低地驶到了高地,再开下去,最后应该会碰上隔开海格纳与萨尔格米纳的山脉,与山脉上的法德国界线。途中,大家一度在某个农村的一间老房子里稍事休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几乎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屋内没什么损毁,似乎不久前都还有人住在这里。司机们已事先准备好三明治给我们当午餐,感觉就像来野餐一样。我们很庆幸有东西可以吃,而且味道还不错。
“罗兰德,施莱谢尔伯爵会不会是为了款待我们,才特地把这个农家买下来?”谬拉老师在我耳边小声说出他的想法。
但我不这么认为。光是为了这个理由就买下一间房子,这简直就与把钱丢到水沟里没两样,而且伯爵没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我们几次与沉默寡言的司机攀谈,企图从中打探一些消息,毕竟人是好奇的动物。我们问了许多问题,譬如人狼城的外形与位置、施莱谢尔伯爵的为人、这次亲善之行的相关详情等等。然而,不论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司机都不愿多说,只表示自己是根据观光公司的书面指示行事。
“——他们的德文有波兰腔。”谬拉老师说。经他这么一提,我确实也有同感。
当我们吃完午餐准备上车时,我们仔细眺望四周,放眼望去,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几乎位在湛蓝青空最高点的太阳,似是飘在半空中的连绵山脉,覆盖的一大片鱼鳞云杉与阔叶树林、散布在山坡上的放牧用草原、山丘与山腰间的一片深色葡萄园等等。
可惜的是,法国乡间全是同样景色,所以对位置判别没有帮助。从远处眺望,能发现每座山各有各的特征,走近一看,却觉得全都长得一样。想找出茂密森林、岩块、山谷有什么特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请教了谬拉老师,他说他也不认得这座山。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二阶堂黎人